南开大学海冰楼是由南开大学校友周海冰先生捐赠智德基金专款而建。目的是为南开大学八里台老校区的师生、校友提供一处集会、展览、教学和培训等多功能的文化活动场所。对于我们而言,能在一个如此鲜活的,具备真实的时间痕迹的学校场地里设计一座房子,是一次可贵的机会,也是一次挑战。
场地两面临水,东侧是代表民国时期校园主轴线的马蹄湖,西侧是解放后进行校区西扩时修建的新开湖。两片形成于不同时期的人工湖水,在场地氛围、尺度、植被、光线环境上都呈现出鲜明的差异,这其中蕴含着丰富的时代政治和文化的信息。场地内部和周围区域,生长着大量的树木,主要由杨树、梧桐、柏树、槐树构成。紧邻场地,掩映于这些树木当中,分布着包括图书馆、思源堂、木斋馆(重建)在内的几个南开大学近现代历史上最重要的公共建筑。场地中现存一幢于1952年建造的红砖墙浅拱屋顶大礼堂。在近七十年的历史中,建筑功能几经更迭,但一直被幸运地保留下来,如今已基本荒置。学校里一些有一定年纪的老师在说起这个房子的时候,仍然能回忆起他们的学生时代和这个空间有关的很多往事。马蹄湖畔的斑驳红砖墙,一排笔直参天的大杨树,共同勾勒出我们记忆中五、六十年代中国大学校园的典型场景。
新的建筑如何回应东西两片湖水,怎么最大程度保留树木并处理和它们的关系,以什么样的方式对待现存的大礼堂,是设计一开始我们考虑的核心问题。
因为大礼堂建筑并非法规保护类建筑遗产,在设计之初,校方、捐赠方和建筑师曾经对这个房子是拆是留进行过讨论。最终达成的一致意见是:针对大礼堂现状存留相对完整的东墙、南墙进行加固、保留和局部修缮,并在施工过程中采取必要的临时支撑措施。针对因为之前的几次加建改建破损严重的北墙进行复建,同样破损严重的西墙由建筑师在新的空间设计中统一考虑。相对整体拆除或拆除复建,这种“尽量多留”的新旧结合的方式会让场地上多一些的真实的历史信息得以存留,也无形中为沿大礼堂外墙分布的大杨树提供了存活的保障,但代价是工期的增长和由于基础施工避让,老砖墙临时加固措施带来的造价成本增加。
从功能布局上,我们利用大礼堂原本开放的空间尺度,将一个通高大厅空间和千人会堂设置于此。两个功能空间之间设有一道通高的活动隔音墙,根据未来的使用可分可合。通高大厅是整个建筑中最为高耸的竖向空间。它在朝东面马蹄湖,南面公共广场,西面新开湖三个重要方向均设置出入口,在场地布局中起到连接和聚合的作用。通高大厅中央15米高的混凝土顶板依靠四棵巨柱撑起,巨柱在垂直向度上的变形暗示结构构件的受力和空间在不同高度上的方向感。
为了充分利用空间的高度,同时降解高耸空间的尺度,在通高大厅四周我们设置了一圈类似回马廊的夹层空间,未来会是一个可以提供饮料、咖啡的休息场所。夹层空间采取了相对轻盈的钢结构,一端固定在大礼堂老墙后方的混凝土加固层上,另一端则是通过钢索悬挂在通高大厅被巨柱支撑的结构顶板边缘。
在通高大厅的南端入口外面,是一个三面围合的小型公共广场。广场朝马蹄湖打开,北侧界面是被保留的大食堂最有识别性的南立面,西侧和南侧界面由新建筑体量构成,在接触地面时,分别做了不同高度的架起。西侧单层架起的空间在视线和流线上连接了新开湖,南侧两层架起的空间则连接了校园主干道大中路,也为在大中路方向回望大食堂提供了前置的框景。架起的上方体量是被树冠环绕的空中展廊。
在西侧新开湖,校园空间尺度开敞,视野开阔。作为某种回应,建筑在这一侧呈现出一个与湖水相平行的水平延展的姿态。底层架起,形成内凹的柱廊。利用有限的空间进深,在西侧体量中我们主要设置了教室、中小型会议室和交通核、卫生间等辅助空间。在与大礼堂的原西墙相接处,一个狭长通高的“峡谷”单跑楼梯空间将这些功能单元在垂直方向上串接在一起。相对于新开湖一侧体量的单纯划一,在马蹄湖一侧,建筑体量更加分散,更加“聚落化”,借此呼应马蹄湖更为亲切的校园尺度和变化丰富的空间层次。
大礼堂上方,在南端通高大厅上部体量和北端多功能会议厅之间,是一个屋顶户外花园。这个空中的院落空间三面被建筑实用空间体量围合,而在朝向马蹄湖的方向,是一道轻透的玻璃界面。在我们的设想里,这里将会是“海冰楼”最安静的一处场所——人在天空之下,被树冠环抱,隐约听到四周校园里的师生细语交谈、来来往往。
场地内部与周围树木繁茂,具有良好的景观视野,所以我们在海冰楼的外墙材料选择上,除了大礼堂的红砖墙,大量运用了通透的玻璃外墙。为了降低抵御直射阳光造成的能耗负担,设计之初,在所有玻璃的外侧,设置了铜色的金属遮阳网系统。但在工程后期,由于工期的压力,除了新开湖的西侧方向,其余大部分遮阳网被取消,这是这个项目的遗憾之处。
对我们而言,南开大学海冰楼是一次针对场地的空间设计尝试。我们希望通过新的空间植入,在延续老校园的肌理进化,尊重校园自然环境的基础上,去激发积极的、有品质的当代校园公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