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空礼堂旨在打造一个既尊重过去又能面向未来,既具有宗教体验又面向世俗感触的空间容器。礼堂分为上下两部分,下部的半下沉空间以及出口庭院与周边场地景观相连,嵌入与广场相连的山体,关联亘古既有的存在,是隐;上部圣堂本身则应傲立于山水之间,宏天地之正气,传造物之福音,是显。而这一显一隐中,一方面我们回溯历史中的建筑关联原型,并试图与与之关联的相关记忆产生呼应;一方面我们从中寻求一种无时效(timeless)的当代性甚至是未来感;建筑试图通过平面和剖面关系,将这种二元关系并置甚至融合。
1) 原型与传统
作为建筑的外部形象,我们认为它必须是纯粹的,以使人得以回归小礼拜堂的原型和认知。故而设计过程中,数百个乡野传统教堂的空间及立面形象的抽取,共同勾勒出了一个符合认知意义通感的体量轮廓(切片)系列。
这样的轮廓也从第一重的视觉的体验上符合业主和使用者对这一空间的想象与期待;而连续的每部分切片又以相对纯粹且现代的方式得以呈现,故而使礼堂的外部会根据观察者的角度变化而呈现出不同的效果。
这个被提取的原型,依然拥有具有尖顶和花窗的钟楼、层叠内嵌拱门、巴西利卡式的空间布局等礼堂所具有的经典组成要素,但多数的装饰要素均被抽象化 - 这并非源于对装饰的厌恶和反叛,而是期待以相对纯粹的体量展露出属于此一命题相关的原型与体验层面的关联,以及与其相关的核心议题:神性与仪式感。不光在剖面与立面上,平面上建筑同样寻求对经典空间原型的回归:轴向的延伸,对称的布局,逐级抬升的标高,递进的切片节奏,隐喻的巴西利卡,无一不是对传统的致敬与回归。
为了强调建筑的传统根源, 顺延传统布局方式,礼堂主体的朝向直接设置在正东西。并作为精神性建筑置于整个场地建筑群体的中间部位,高差的变化沿着建筑的前侧边缘流过,将场地自然的划分成东侧的广场与西侧环绕建筑的坡地景观与人工湖。景观部分移步异景,强调私密性;广场部分相对开敞,强调开放性和公众性。高差的变化使得教堂前场形成水景阶梯产生的抬升空间,作为视觉上的底座部分进一步强化礼堂主体的仪式感与神圣感,相应建筑的下半部分则作为圣堂主体空间的辅助空间,包括接待台、准备间。
礼堂的主体到访人群从南侧进入前场广场,从西侧拾级而上进入主体建筑中,也可从背侧的景观之中回望建筑,亦可从广场东北侧的VIP入口进入建筑辅助功能部分。背侧景观试图打破建筑层面的硬质边界感与轴向关系,偏心的湖体轮廓,与置于其中的岛洲,亦和礼堂室内的轴线形成了偏心的对景画面。总平面倾向于一种更加内向的氛围,利用一系列景观对视线的遮挡和背侧湖水的平静,打造一个教堂入口前的“舞台“去强调其核心的位置。
2)洞穴与永恒
在建造技术成熟之前,洞穴作为原始人类最初的庇护空间,帮助人们躲避了寒冷、风雨、暴晒以及危险动物的伤害,因而其环绕遮蔽的形态给人类的基因中埋入了一种强烈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被崇拜,进而使得其空间来源——洞穴,很早就被奉为神圣场所,成为了原始人类举行祭祀活动或群体仪式的场所,例如拉斯科洞穴(Grotte de Lascaux)或希拉山洞等等(Jabal al-Nour)。由此,礼堂的腔体空间尝试以环抱的形态给人们某种安宁和庇护的感受,正如洞穴曾经那样,为举办仪式的人们提供所需求的仪式感和神圣感,并进一步触发人们现实与精神层面之间的关联。
月空,拆解自“腔”,既是对建筑静谧神圣的美好意向的,也是对内部柔和曲线的隐喻。礼堂的室内空间是一个柔软的流动的腔体,与几何化的外部轮廓,形成了有趣的疏离。这形成了两种结果,一是洞穴一般的空间形式,一是光线丰富的环境氛围。腔体形态的提取同时也可以视为自然中一系列与永恒的、时空相关的造物:除了人类赖以庇护几十万年的洞穴,海洋中的蓝洞,爆发的超新星,母体的子宫,这一系列的存在均深深植根于人类亿万年进化过程所塑造的基因深处,使我们进一步超越形式,在时空的深处,与天地对话,与万物依存。
设计提取一系列柔和的曲线随空间序列缩放,形成一个内敛的腔体,其基线关系依然延续传统的巴西利卡的形制,而同时具有极强的流动感。而这些曲面在三维层面则形成一个更具未来感甚至永恒感的状态。同时,这种柔美与其外部坚硬的状态形成强烈对比,以形成内外视觉的互动。
诚然如此,腔体的原型在大量先例中早已有之,但基本上皆是在体量轮廓与腔体空间之间,形成了一个图底关系上虚实分明的横剖面。比如卒姆托的克劳斯兄弟小教堂(Bruder Klaus Kapelle),先行勾勒出内部腔体空间的轮廓,再进行体量完形。月空礼堂在纵剖面上黑白分明的部分增加了灰度与横剖面关系上光影介入的可能,且以一种连续的切片方式将传统的腔体关系进一步异化。
3)光与切片
建筑在纵轴方向被以统一的间距切片,断面之间则是光的入口。光线透过白色切片之间的缝隙,在其间往复反射后均匀且柔和的洒入室内。随着太阳角度的变化,这些缝隙及其界面对光线产生了千变万化的影响,形成了直接和间接光斑叠加的不定形的柔和光晕,赋予了“洞穴”空间以光的神性与仪式感。故此,作为主要使用空间的礼堂内部我们希望它体现一种心灵回归和庇护,就如达芬奇的名画“岩间圣母”中所传递的意向,内部的空间是访者心灵的“庇护所”,或如婴儿在母体中的状态,或如克利姆特画中金色的环抱,在这个纯粹的普照光芒的空间中,人们方能感受造物对众生之爱与造物之美好。故而礼堂的内部是一个软性而更为环抱的轻柔的存在。
柔和的弧线形的内部空间遵循传统的长方形教堂的平面形式,用一种更加现代的解读方式,创造一系列弧顶架使得内部空间具有更佳流动的体验感。切片的形式所形成的内外轮廓的交叠使建筑在夜间泛出柔和的光线与简洁的外轮廓刚柔相济,同时让即使路过的行人也能感受到圣堂所散发出的神圣光芒。 但其形式是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形成的: 一系列的铝板(外)/GRG(内)切片纵向排列, 每个切片为5公分厚,每个切片间的缝隙为40公分。所有这些切片组合形成整个墙壁,屋顶以及塔楼。这些切片形成体量的内部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切割,以形成一种更加自由形态的空间。
层叠的白色切片在柔化室内光线的同时,也包裹了建筑的主体框架和构造系统,使整个月空礼堂呈现出一种简明而抽象的氛围,它既是属于当代的审美倾向,又是对传统礼堂形态的呼应,是传统与当代的一种融合。建筑表皮的分层结构有两个效果:首先,教堂呈现的外部呈现,会随观察者的角度而变化。从侧面观察时一个闭合的墙面,但是从垂直方向(例如内部的人从内看外部的天空),整个建筑的立面是开敞的,视线可以透过这些缝隙。其次,外部肃穆的造型和内部流畅的空间使得效果不停的产生变化, 从而形成一种变化的表皮。
4)结构与秩序
结构作为一个隐性元素贯彻着建筑空间布局的始终。从西方传统教堂的穹顶、飞扶壁,到中式殿堂的大型斗拱、飞檐;仪式空间的塑造,始终伴随着空间对于结构的表达。同样作为仪式性空间,在月空礼堂的设计中,我们认为形式到包括结构的内在逻辑都应是简洁纯粹且贯穿始终的,基于此,礼堂的结构设计分别从几个方面进行了尝试:
1. 除钟楼外的建筑主体空间采用了系列门式钢架的结构形式,这一方面是与白色建筑切片的对应,使切片从建构逻辑上真正成为礼堂的形式语言与空间构造的主体。同时也从结构层面对传统教堂原型进行了回应。
2. 门式钢架由11组主框架,和每组主框架之间的10x6组副框架共同构成。主框架定义了礼堂的横向外轮廓,副框架则在龙骨的协助下定义了礼堂内部的“洞穴”空间轮廓。两重轮廓也形成了建筑外刚内柔的基本关系。
3. 系列门式钢架之间的联系同样由两种级别的结构杆件实现:主梁贯穿并拉结所有钢架,同时明确地勾勒出礼堂的纵向外轮廓。副梁与主梁不同,其在设计中被有意错动了。一方面是在不增加杆件的情况下,减少了杆件之间的间距,使得整个建筑形成了一个类箱体的结构。结构的表达在纵向上被异化与消解,而横向门架在纵向上形成的空间递进感得以加强。另一方面,副梁同时成为了外立面构造的龙骨,实现了表皮与结构的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