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最初发布于Common Edge(译者:舒晨萧)
各位建筑师,我们可以聊聊吗?这或许会令人受伤,但却有着述说的必要。如果我是诗人,我会这样写:“文明的终结在即,我们是罪魁祸首。” 不过,我并非一名吟游诗人,所以我会说:我们大多数人都怀疑,人为的气候变化将会导致文明的终结。有的建筑师拒绝承认科学(“气候本来就总是在变化!”),有的建筑师则直接选择忽视明显的事实(视而不见是一种很好的应对机制),然而,这些建筑师焦虑不安的大脑褶皱中,却埋藏着一种深深的忧虑——今天诞生的人类幼儿,是否会是最后的一代?
我会在这里稍作停顿,让你感觉到背负这个问题的沉重压力。
好吧,让我们暂时卸下包袱,放松一些,这样才能开始做些实事。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做。根据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的报告,将二氧化碳排放量减少50%的期限是11年。然而,直觉却告诉我们,我们可能无法打败这个世界末日的倒计时,有太多的原因严重地阻碍着我们,比如贪婪和政治。我们痛心地认识到,与资本家、石油大亨或政治家相比,建筑师这个职业更应该为全球变暖负责——建筑物是最大的二氧化碳来源,是产生温室气体地最主要罪犯。两代建筑师醉心在环境保护、能源和水资源保护、可持续性和弹性方面的努力,然后却对于延缓气候变化没有任何帮助。
是的,我知道建筑师也只能接触建筑工作中的一小部分,比如绿色建筑;我也理解,来自客户的抵制会让建筑师的想法无法践行。但这些都不能成为理由充足的借口。建筑师是建筑界的领导者; 建设者只有根据我们的图纸才能够进行建造。一个好的建筑师是非常有说服力,最伟大的建筑师有能力向任何人出售任何东西。我们应该承认:在过去的50年里,我们曾经有过实现0碳排放的能力。但我们却没有这样做,而我们失败的后果则开始突显:北极冰层在消失、热带雨林在燃烧、南极洲在融化。要实现零碳甚至负排放的目标,在未来30年内,全社会需要第二次世界大战一样规模的大动员,但这样的迹象似乎并没有出现。
我甚至不能说,我们传统的业界进行了尝试与努力。2009年,美国建筑师协会要求所有会员在2030年之前,实现所有新建筑和重大改造项目100%碳零排放的目标。十年过去了,我们本应该达到目标的80%,实际上却背道而驰。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美国建筑师协会下属的大约2万家公司中,仅有大约550家签署了这一减排目标。联合国2017年建筑和施工环境全球状况报告中提到:“建筑中的化石燃料使用仍然维持与2010年相似的水平”,“2010年到2016年,建筑及施工中的二氧化碳排放以每年1%的速度递增”,这便是我们作为生态管家的所作所为。
气候变化看起来像是全球申讨的罪责(nostra culpa)。在今年6月的最新年会上,美国建筑师协会通过了应对紧急和持续气候变化的行动决议,目标是革新传统方式,转变为生产零碳的建筑,并且不仅是恳求建筑师这样做。然而,这份声明看似雄心勃勃,却又含糊不清、沉默寡言。与2030年的挑战不同,AIA不再设定那些它无法实现的目标或期限。 我不确定这是一个更好的方法。试想一下,如果肯尼迪总统在1961年5月25日,提出美国“应致力于实现在月球上登陆一个人的目标” 的同时,没有强调“十年内”这个目标,如果没有美国宇航局的鼎力支持,那么想必仅凭宏伟的姿态或者庄严的宣誓并无法将尼尔·阿姆斯特朗在1969年7月20日之前送上月球。
在这场正在发生的灾难中,人类大约仅有十年的时间来采取极端措施,以防止失控的气候变化进一步恶化。不幸的是,使化石燃料社会整体变成再生能源社会需要很长的时间。一方面,碳捕获技术尚未出现;另一方面,美国的官方政策允许温室气体的增加,并且巴西大肆破坏着能够进行碳清洗亚马逊雨林;不难看出,建筑师大概不再能够拯救我们的星球。
那么,具有社会意识的建筑师能够做些什么呢?我的建议是,停止通过试图赢得气候变化战争的决定,并开始接受大自然的投降条款。开始试着想象,建筑环境能够如何减轻物种文明末期的痛苦。建筑为文明的崩溃提供了缓解方案,这种现象,在美国南部边境已经非常明显。
中美洲的人口约为5000万。其中,超过200万人生活在萨尔瓦多、危地马拉、洪都拉斯和尼加拉瓜不断扩大的干燥走廊地区中。不稳定的天气条件使当地农作物多年来遭受破坏。饥饿和营养不良导致着社会解体,迫使数十万人前往美国寻求庇护。大约在接下来的30年中,将有1000万至1700万拉丁美洲的气候难民迁往美国,这样的气候难民,由于欧洲、亚洲和非洲的荒漠化,将继续产生数千万。
无论喜欢与否,无论是否有所准备,他们来了。无论修建多少混凝土墙,树立多少钢栅栏蛇腹形铁丝网,派遣多少士兵,都无法阻挡他们。甚至连集中营也无法安置他们——显然,这也并不合适。长期以来,美国一直是全球变暖的主要原因,并且一直不承担相应的责任。 如果你相信这个说法,“如果你破坏了它,你就该买下它”,那美国在道德层面就有着接纳气候难民的责任,就像越战后接纳偷渡者一样。而此时,建筑师能够帮上忙。
例如,如何最好地将大量的新社区,整合到现有的城市及郊区的基础设施中,而不是集中营和监狱?这需要建筑和城市规划的研究,以寻求人性化的解决方案。不久的将来,我们就需要总体规划,来管理人类陆地撤退,以避免崩坏及混乱的局面。在2100年至2200年之间,所有陆地和海洋上的冰都会融化。在世界的这一边,全球40%的人口居住的海岸线——哈利法克斯、波士顿、纽约市、费城、哥伦比亚特区、诺福克、查尔斯顿以及其间的城市将成为汪洋,整个佛罗里达州都将位于22米的水下;新奥尔良和休斯顿的滨海区域将不复存在。在80年内,我们需要新的内陆城市来取代这些世界人口中心。
幸运的是,这个国家有条件为终身公民和移民提供充足的空间。美国广大地区是牧场,其中四分之一由联邦政府拥有。肉类和乳制品生产是甲烷污染的重要来源,这意味着这些土地弊大于利。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将奶牛的牧场装换成人居空间的方法,那我们就可以在灾难来临时做好准备。
大多数进入美国的无证移民来自中美洲,但很快,他们就将变为纯正的北美人。在本世纪末,美国本土也将变得太过炎热与干燥,无法维持大量人口。数亿人将跋涉到冰川融化后的北极永冻土带。为加拿大不会建造一堵墙而祈祷吧,因为到那时候,育空地区和西北地区是地球上能够继续居住的最后一片土地。
现在冰冻的加拿大荒野地区,将是北美人最后的栖息之地。 在我们向它迈进之前,我们不仅需要重新设计城市,还需要重新设计整个文化,包括地缘政治,民族认同和宗教。毫无疑问,五大湖之上,将是无人迎接的荒漠;加拿大班夫之后,也将不再有唱着圣歌“kumbaya”的合唱团。“地球热室”效应之后,随之而来的将是武装冲突、流行病肆虐带来的混乱和暴行、土地的消失、食物和饮用水的减少。
我告诉过你这会很痛苦,但不用过度担心。建筑师是大胆创意的催化剂。对于设计师而言,解放与利用短缺的土地是重新构想社会的绿色机会。一些在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明珠蒙尘的设想,都可能在此时得到实现的机会。我们拥有这些技能,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有道德义务来实践它们。
还是觉得悲哀么?让我告诉你这一点:我们的物种可能不会在80年后,甚至800年后灭绝。地球上的人口可能会从数十亿,减少到数百万,但是这仅存的数百万人,会适应极地的条件,继续生存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甚至有可能等到300万年后,那时候,地球将会重新降温,适合生命繁衍的地球中部和沿海地区将会恢复活力,人们将回到那里重建家园。
在地球复苏之际来临之前,建筑师需要抱着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作为专业工作者,我们对于地球的最好用途,可能是临终关怀的护理人员,而不是急诊室的医生。如果我们理解了这一点,我们就可以奋力一搏,而不是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