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Ronan (生于1963年,密歇根州大急流城) 以其充满感性气氛的建筑而闻名,当人们穿越这些建筑时,建筑往往会一层一层地展现它们当中空间的复杂性。他的设计重点是研究运用物质和材料,以重塑建筑。Ronan拥有哈佛大学设计研究生院的建筑学硕士学位并取得突出成绩(1991年),并有密歇根大学的理学学士学位(1985年)。自1992年以来,他一直在伊利诺伊理工学院教授建筑学。JohnRonan建筑事务所于1999年在芝加哥成立,那年Ronan赢得了由Graham基金会赞助的TownhouseRevisited竞赛。2006年,该公司参加了纽约新兴之声建筑联盟和芝加哥艺术学院的青年芝加哥展览。2007年,John Ronan从50个国际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被选中设计芝加哥建立著名的诗歌基金会。他的专著《探索:约翰·罗南的建筑》于2010年由普林斯顿建筑出版社出版。2016年,该公司与其他6位国际事务所被最终邀请参加设计奥巴马总统图书馆的国际竞赛。下面的采访是我们在芝加哥JohnRonan事务所访谈记录的精简版。
Vladimir Belogolovsky:你的建筑看起来很保守。你同意这个观点吗?你认为这也反映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John Ronan:是的。在某种程度上,我同意这一点。其原因来自内部,但也来自外部。是的,我是一个比较好内省、喜欢独自沉思的人,就我个人而言,我还很害羞,这也反映在我的建筑中。外界施加的影响则来自我个人的实践地点——芝加哥。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DNA。芝加哥遗传密码的根源是一种冷冰冰的实用主义。举个例子,Miesvan der Rohe就在这里成功地建立了他的事业,这并不是偶然的。这个人和这个地方的DNA特别的吻合。如果你去看在这里成功的人的名单,他们都是十分了解这个遗传代码特性,并通晓芝加哥实用主义之严重程度的人,但同时,那些人可以超越它,把它转化成诗歌一般。Mies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在这里的作品几乎是直截了当的表现,但这却非常重要,也同时很有诗意。在我的学生时代,我的作品更丰富,更注重外形。我有时会想——为什么?那是因为我既受地方的影响,也受时间的影响。这里的客户跟纽约或洛杉矶的客户大不相同。比如,看看这里的产业——保险、金融服务,这些都是风险非常低、非常保守的行业。和设计、时尚和媒体相关公司都不在这里发展,而这种态度更反映在我们城市的天际线上。这个地方的核心理念就是务实,而我的工作就是从中得到启发。
VB:但,这里并不是你的家乡。你是自愿来的,对吧?
JR:我来这里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与芝加哥有一种独特的联系,是与洛杉矶或纽约都没有的这种联系。我来这里是因为我喜欢芝加哥的文化,我觉得我能适应这里,并感觉到这是我能够成功的地方。
VB: 在密歇根大学获得学士学位之后,在去哈佛大学攻读硕士学位之前,你在StanleyTigerman公司工作了几年。他有代表芝加哥的DNA**或它的特点么?
JR:首先,他没有代表任何东西。Stanley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其实是以反对当时主导建筑话语权的Mies正统思想而闻名,他成立了 “芝加哥七人组”,这是一个全由第一批后现代主义建筑师组成的团体。他们对当时已经成为建筑实践中的一种不容置疑的模式提出了批评和反思。我决定为他工作,其实是因为他是当时芝加哥最有名的建筑师。我向许多建筑师提出了应聘申请,他是第一个回复的,并当场雇用了我。那时我才21岁。但在为Stanley工作了两年之后,我知道我不想做后现代主义,这在那时候流行得特厉害——芝加哥几乎每个人都在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做后现代主义。当时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如果你在那个时候来到芝加哥,你基本上就是后现代主义的一种。对了,那是Tom Beeby设计的芝加哥公共图书馆建成的时候。我也不喜欢怀旧主义,但被理性所吸引。在当时,哈佛是少数几所关注现代主义的学校之一,因此我就去了那里。
VB:你从Tigerman中学到了什么?
JR:我从Stanley那里学会了如何成为一名真正的建筑师,因为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而我从他那里学到最多的是:建筑师是去创造一个项目。我的意思是,作为一名建筑师,你的职责之一就是要看到客户要求当中蕴含的各种可能性,即使你的客户最初并没有这样做。例如,芝加哥南区的Gary Comer青年活动中心,处于一个简陋的社区,它的客户要求是建造最实用的培训设施。客户想要的是一块砖,而使用者要求不要设计窗户,因为附近有太多开车枪击事件。如果我只是听从我的客户,它将只是另一个平庸的建筑。但我提出了一个想法,然后又提出了另一个。我说,“如果我们做成这样或那样呢?”Gary是那种会听你说的人,然后会讲,“那很好,但如果我们这样做呢?”他会挑战我做一些比我最初的提议更具创意的想法。这就是那个建筑的故事;它完全超出了最初基本要求所带来的样子。
我还从Stanley那里学会了如何在冲突中成长和变得更强。我的意思是他无所畏惧,从不让步。也许这就是我从他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建筑师,你必须无所畏惧。你必须坚忍不拔,因为有太多的事情和你对着干了。为了建造一个好的建筑,你必须推动人们去做他们可能不想做或者不习惯做的事情来达到你的要求。为了得到一个好的结果,你必须是非常强硬的。这就是所说的形成一个论点和理念,并坚持你的原则去守护它。这也是当今建筑的一个问题——设计中缺乏意见,那么其结果也是十分随意的,主要体现形式也只是单单的外形变换。即使是设计一座小建筑也有很多利益相关者,而建筑师的角色并不是简单地对每个人说“是”。建筑是一种说服;作为一名建筑师,你必须说服人们,让他们和你一起工作,这样他们才会对项目的想法感兴趣,并有一种参与感,和油然而生的归属感。
VB: 作为一名建筑师,你会如何向一个门外汉描述你的工作?而您的建筑设计的主要目的又是什么?
JR:我的建筑设计主要围绕空间和材料,而不是关于形式或外形;我试图创造外形上简单但空间上复杂的建筑。我感兴趣的是建筑的体验,而不是建筑的形象。我觉得现在有太多建筑只展现其最好的一面和忽略其他,以及如何在媒体上宣传它来推销一些东西;这只是赤裸裸的交易行为。我认为我的作品更多的是空间叙事;我喜欢去探索建筑展开的过程和体验,人们是如何穿过它们的。对我来说,这就是建筑的全部。我不否认我的工作中有一条正式的不可逾越的红线,但我并没有一个预先定好的形式去完成。我希望我的建筑看起来都互不相同,而不是发展出一种标志性的风格。
我也尝试去寻找纯正的特质,并试图让每个项目都具有当地的地域文化特色。其实我觉得,你把很多当代建筑从一个地方放到另一个地方,你永远都不会发觉不对劲。有太多的当代建筑是没有地方性的,或者说太局随意性。我厌恶这种随意性。而我是理性的,我必须有一个驱使我做事情的理由。
VB: 你把你的诗歌基金会设计成一座—— “像诗一样一行行展开” 的建筑。你能谈谈空间展开的概念吗?
JR:那座建筑是由不同的材料层层组合而成的——一层桦木包裹住了内部,并从一端的图书馆延伸到另一端的表演空间。在室外,有一层玻璃可以进出,同时压缩和扩大着室内外空间。最外层的锌层包裹了整个建筑,并呈现多孔状,露出了位于街道和建筑内部之间的花园。不同的层叠组成了建筑的压缩和扩展,当你在建筑中移动时,你会如此感觉得到。正是对这些层叠的设计创建了空间序列。这就是我所说的“空间叙事”。这个概念就是:作为一个游客,你不可能一眼就看完、或看懂这座建筑,你不可能马上理解它,你必须经历它才能有机会充分了解它。第二个目标是,每次你回来的时候,你都会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一些新的东西,就像一本好书,你会一遍又一遍地读。我喜欢的这种建筑就是一种形式简单但空间复杂的建筑,我认为诗歌基金会做到了这一点,或者,正如一位出租车司机曾经向我解释的那样,“它很简单,但也很复杂。”我喜欢的建筑让我不知道拐角处有什么惊喜、其故事也不是一下子就泄露出去的建筑。我告诉我的客户——“我的目标不是设计一座被人关注的建筑,而是被人铭记的建筑。”
VB: 你认为谁或什么会对你的思想产生影响最大?
JR:我的灵感来自文学。我认为每一栋建筑都是一本书。我在大学里学的是英国文学。这就是为什么每次我开始建造一座新建筑时,我都把它想成是在写一本书。有些角色可能会继续演下去,但情节永远不会相同。至于那些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有影响力的建筑,我想说的是格拉纳达的 Alhambra、John Soane的房子(现在是伦敦的博物馆)、 路易·康在拉霍亚的盐湖学院、瑞典的Sigurd Lewerentz教堂,以及斯德哥尔摩的 Gunnar Asplund & Lewerentz林地公墓。所有这些都是空间叙事的典范。
VB: 你经常使用简陋的材料来达到非常特殊的质量。你能谈谈吗?例如,你说你使用混凝土的方式是为了达到一种没有人见过的混凝土。
JR:我想做的是让平凡变得与众不同。我们仔细挑选原料,并对材料的生产和加工方法进行了多种尝试和实验。我可以把我的工作比作厨师;厨师们使用的食材都是一样的,但他们组合和改造食材的方式却让一切变得不同。所以,从一些普通的东西开始,去实现一些非常特殊的东西。它是关于奇妙的转变,而不仅仅是挑选昂贵的现成产品——就好像设计只不过是一个选择的过程。更进一步的话,我可以将建筑设计的过程与诗人如何运用普通的文字来创作诗歌进行比较。普通的单词是如何被诗人选择和排序的,并使它令人难忘,成为诗歌。同样地,一个建筑师仅仅选择昂贵的材料也没有诗意;任何人都可以做到这点,这里没有所说的变换。举个例子,Herzogde Meuron在他们早期的工作中,采用普通材料,如沥青瓦、水泥板和胶合板等,并以最新颖的方式将其组装起来,以此制造出新的东西。
VB: 你能谈谈你的建筑中对材料运用的重要性吗?是材质感给了你主观性的概念吗?这就是你的贡献,对吧?
JR:是的,这是我的作品中始终如一并反复出现的主题——在如何利用材料创造空间方面找到颇具创新性的方法。我不相信建筑师能发明任何新材料——我也不相信任何一个建筑师会提出这样的主张——但是建筑师可以利用已有的材料发明出新的空间关系。最终,它是关于空间的,而不是物质本身。我的目标是创造一种新的空间,让人们说,“天哪,我之前从来没有去过这样的空间”,所以我会说,我追求的是创造空间,而不是创造材质。我对自己使用材料的能力很有信心,但是在空间方面还有一些努力要做。如果我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我就会觉得我有那么些成就了。
翻译:高宇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