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始发于Common Edge。
最近几周,我们目睹了互联网上爆炸性涌现的对“未来城市”的推测。很明显,他们要么消失——要么留存下来。办公室已死(显然的),办公大楼(尤其是高楼)也需要一场恰当的葬礼。公共空间的糟糕景观、近在眼前的公共交通崩溃、不可避免地向郊区的回归、甚至是豪华游艇的消失,由这些话题引发了各种讨论。尽管我们现在仍旧徘徊在黑暗中,并且可能会继续待一会儿,但是我们最终会看清未来。心中怀着这样的严肃想法,我找到了普利策奖获得者、建筑评论家、城市主义者Paul Goldberger,我能为此感到肯定的是,这对于我们当下的焦虑将会是一个微妙而审慎的处理方式。(注:我们的谈话发生在抗议之前,也就是回应George Floyd被杀死而在美国城市内爆发的抗议活动。)对于其中大部分观点,我们反对冲动地做出笼统的、而且几乎可以肯定是不成熟的、关于我们的城市未来的预测。
Martin C. Pedersen(以下简称为MCP):关于密度、纽约还有城市的未来已经有了许多甚嚣尘上的声音。您怎么看待这些观点?
Paul Goldberger(以下简称PG):坦白地说,它们让我感到头疼,尤其是它们的数量,还有它们“跳”向结论的程度。人们正利用疫情来证明他们对城市问题的看法,结果总是密度。Joel Kotkin宣称,这证明了密度化已终结,完全就是他一直所说的话。Richard Florida又说,这证明了创造力阶层想要这座城市。Janette Sadik-Khan还说,这证明我们需要开放街道。我还记得读Foreign Policy Magazine杂志一篇综合12位专家观点的文章,感觉每一位作者都在重复他们相似的观点。这一次呈现的则是,因为新冠疫情所以导致了必然结果。John King最近在San Francisco Chronicle中写了一整篇文章,也是一样的观点:每个人都在用新冠疫情来证明他们的陈词滥调。
MCP:但是,但是,但是,疫情问题还是直击城市心脏的。
PG:当然。我在短期和长期间做了个比较。我认为在短期内,这个问题无疑对城市具有毁灭性的影响,因为密度是城市的命脉,但又不幸的是,它也是病毒的命脉。我们已经目睹了病毒在城市中会更快地传播,短期内人们不会想要在公共场所聚集,但是一起聚在公共空间才是城市的意义。当然,我们在这个国家所拥有的管理不当与政治化不会给予任何帮助,尽管如此,就是在管理更佳而且政治化程度也不严重的地区,城市仍然充斥着病毒的传播。但是就这样得出城市没有前途的结论是荒谬的,虽然我们现在无疑正在度过一个异常艰难的阶段。
MCP:可以肯定,建筑业现在也处于困难时期。我们假设您是像KPF那样的公司,靠设计80层的办公大楼赚了不少钱,现在您会如何转向呢?看起来市场对于办公空间将不会有很大的需求。
PG:我不能想象会有很大需求,但那个市场本来就过度建设,快要接近饱和了。
MCP:哈德逊城市广场会有余空吗?
PG:有不少私人公寓,但没什么办公空间。他们在那个类别上做得相当好,但那是因为它大,带有大楼板的新的开放空间,正是公司想找的。但是,这些新的大楼,在曼哈顿别处却是大量空置,没有人买。所以尽管哈德逊城市广场令人惊讶地做得不错,他也只是像一个租出许多新车的汽车销售商一样,在报纸上看着很棒,但是之后停车场上就会停满用过三年归还来的、不会再有人买的的出租车。在搬空的第三和第六大道就有很多办公空间。
当然,办公室的未来是另一个人们快速得出结论的话题。有些人说:“行吧,保持社交距离,我们得重新设计办公室;不能有人挤人的开放办公室;我们想要更大的空间。”同时另一撮人看着同样的证据说道,“哼,当然,现在每个人都喜欢在家工作,当我们大半时间都在家工作的时候真的不需要大办公室,或是为了开会来办公大楼。所以我们只需要一半的空间。”那么,他们是到底是需要两倍的空间来将大家都分散开,还是只要一半的空间因为没有人会经常去那?事实上没有人清楚地知道会发生什么。
MCP:我的预测,虽然可能没什么价值。我认为公司已经发现了每个人都能在家工作,保持同等效率而且更经济。因此他们不会抹去办公室的存在,但可能会压缩它。如果他们现在有10层楼,可能现在只会留2层。可能他们会让员工一周来两天而不是五天。
PG:我认为这种情况可能会大量发生,这在相当程度上会取决于工作的性质,但是无疑这会大量发生。时间和空间上会有很大的弹性,人们会以不同的方式控制这些变量。但是想看到最后的结果还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既然这样说了,我现在肯定不会想要回到办公室,毫无疑问。或是豪华公寓,因为他们都有着真正的问题。
然后还有城市的心理激励(psychological pull),它在过去的20年里一直保持着难以置信的强大效力,但是那会持久吗?我的儿子和媳妇在纽约都有不错的工作,刚有一个孩子,他们住在布鲁克林一个小公寓里。但他们现在和我们一起暂时住在乡村,因为带着一个一岁大的孩子住在城市让他们感到紧张。现在我有了疑问:这会导致他们在某个时候搬到郊区吗?他们都是忠实的城市人所以我很怀疑,但另一方面,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不管是财务工作还是在城市中支撑家庭,现在跟我过去在曼哈顿和妻子一起养大两个儿子相比,都算不上是很大的挑战。到底会是因为情况变化,各种东西都变便宜了,因而他们能买得起更大的公寓;还是他们会决定搬到蒙特克莱尔或是新泽西,现在这个时候谁会知道?我确实认为我们会看到年轻家庭搬出城市的加速进程,但是我们需要记住,带着小孩的家庭一直都占着离城搬去郊区的人口大多数,而他们中许多人都渴望回来。
MCP:疫情将会恶化,并加速许多已有的趋势。我上一次去纽约的时候,我被空置的零售店的数量给震惊到了。甚至是在东区,麦迪逊大街上每四个商店就有一个是空的。
PG:零售早在新冠疫情出现以前就处于危机之中。亚马逊,作为各种网上购物的代名词,很明显是一个很大的原因。供应链,比如Duane Read,CVS还有其他类似的,也是其中一部分。曾经你可以将各种事都归罪到贪婪的地主身上,但是现在情况要复杂的多。
城市街区奇怪的发展也是一部分原因。我记得几年前读到的关于伦敦一个街区,许多当地商店倒闭停业,而这绝对和贪婪的地主提高租金没有任何关系,它一定和地价过高的事实相关,每一块地都变得如此的昂贵,只能被根本不在那的俄罗斯寡头和其他有钱人买下,而当他们在那的时候,他们有员工因此就没人去干洗店或是杂货店,这样那些店面就会失业。你可以从最上面下手杀死一座城市,就像你可以从各种其他地方下手一样。我们在纽约有些地方也看到了这种趋势。
还有一些原因是世界的企业化,家庭小商店的生存变得越发困难,这不是光靠贪婪地主就能解释的了的。我们的街区在西区哥伦布大道有最后一家尚存的意大利杂货店,叫Zingone's。店主一家开了有七八十年。小店不华丽也不精致,但是很棒。他们认识所有人,他们把花费写在一张小小的黄色纸片上,他们每月发给你账单,他们了解他们的顾客。但是他们之所以存在,我认为,是因为这个家庭的祖父在1930年左右的时候买下了这座建筑,所以他们不需要付租金。
MCP:人们总喜欢说他们很乐观。我就没法一直保持乐观。但是因为一些难以理解的原因,我强烈地预感到纽约最终会恢复。我认为城市对于人类的创造活动、文化的进步以及人类种族至关重要。
PG:我同意。但是我生在六十年代,在七十年代才来纽约,那个时候选择定居纽约不是自然而然的,你在某种程度上得找到这么做的理由,我有好多朋友都觉得我疯了,但是现在世界上更多地方都逐渐理解了。尽管如此,我希望今天的城市能够像以前一样欢迎有创造力的人们。现今看来你需要的品质似乎不是疯狂,而是赚大钱的欲望。但是城市信条不能与城市自身的发展割裂开。从一个工业与制造的场所变成服务型经济体,城市已经发展成为了休闲场所,因而对没有孩子也没有其他各种东西缠身的年轻人很有吸引力。这里总是有许多不同的社会与经济潮流,为上个世代城市的崛起做了贡献。
MCP:很对。当你认真的去看它最久远的历史,会发现可能还不到一个世纪。大多数人在一百年前还在照顾农场。
PG:还有所谓中上阶层的崛起的新现象,他们可能会享受城市发展的过程。虽然Richard Florida可能将理论过度简化了,但他从根本上讲也不全错。这是一个更加复杂的事件链,但是如果你想将它简化为单一因素的话,也可以解释一直以来都在发生的事。
还有一个真相,这个我们一直都喜欢——至少我喜欢——浪漫化的都市,二三十年代的纽约,并非一个完美的地方。尽管它有一个奇妙而浪漫的表面结构,它的电影,艺术装饰建筑,所有的这些,其中许多都肮脏、恶劣、别扭。这个城市变得大了许多,它变得更加均质,同时经济上更加充裕。但是回到你刚才说的,Martin,纽约似乎总是能生存下来。在最近几周我认为我们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一种与人接触的内在渴望。
MCP:这恰恰回答了为什么人们选择住这儿。
PG:我已经说了很多次,城市是现实中的超链接,在实际的时间,与实际的人们。那就是它,它的精妙之处就就在于它不是线性的。我们的文化不会放弃它,但是我确实认为会有一段相当长的停滞,处境会变得艰难。但是如果你愿意从长远看的话,我认为城市会复苏。六十年代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纽约完蛋了,黑暗而阴沉的七十年代似乎确认了这个看法。但是复苏之路从来就不是直线,在八九十年代纽约经历了不少起伏。
MCP:有好几次经济下滑,有毒品流行,1987年的股市崩溃,当然还有9-11,但是回想一下,那些只是减速带而不是永久的裂痕。然后还有之后2008年的大萧条。
PG:每个人在9-11之后都说,纽约完蛋了。之后他们又说,嗯,可能南曼哈顿要完蛋了。不管是城市整体还是南曼哈顿都没有完蛋,虽然南曼哈顿确实花了点时间才恢复起来。这并不意味着疫情算不上是一个大的挫折,因为它确实就是。但是另一句话,如果过去几年出现的每一个趋势都继续下去而不改变的话,我们会陷入同等的麻烦中,这也是正确的。因为我觉得我们好像只是不断地为有钱人建造越来越多只买不住的住宅,而这是无法造就一个健康、平衡而且多样的社会的,也即我们希望纽约成为的样子。
MCP:这同样,在某种程度上,像是一种为气候变化所做的演练。我们在未来将会经历巨大的波动。
PG:完全同意。而且当疫情并不与气候变化直接相关时,它就是一个赤裸裸的提醒,告诉我们无法保持现有趋势的连续性,这就是不可能的。但这有一个好处,它强迫着我们承认现状是不可持续的。
译者:张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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