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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步建筑排毒计划

本文最初发布于Common Edge

1755年,Francesco Algarotti对剧院建筑的景象感到厌恶而撰写了《论剧院建筑》,书中他呼吁对剧院建筑进行简化。对Algarotti而言,剧院沦为独奏家通过无节制的、使音乐失色且忽视戏剧艺术精髓的即兴表演来哗众取宠的媒介。甚至戏剧艺术也因离奇又复杂的情境和在其中出场的神话人物丧失了其立场。Algarotti将戏剧艺术视为歌剧的本质,他希望恢复戏剧艺术的往昔地位而令其他退居次要位置。Christoph Willibald Gluck和其词作者Ranieri de’ Calzabigi在他们创作的、于1762年首演的歌剧《奥菲欧与尤丽狄茜》中首次实现了这一设想。这部歌剧的角色和剧本与大众相关,有着令人难忘的音乐和易于理解的歌词及情节,因而被视作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歌剧。 

21世纪早期的建筑学可类比于18世纪的歌剧领域,充斥着急于通过造型和装饰来博取观众注意的群星独奏家。然而没有一位建筑学领域的Algarotti提出任何有关建筑应当为何的清晰且可行的构想。在为Common Edge撰写的上一篇文章中我写道我们亟需对建筑之美进行重新定义,有人立即指出我们也需要找到获取新定义的具体方法。裁决我们究竟期望何种建筑是获取新定义的第一步。而设法达到这个目标将自然成为下一步。

因为Algarotti对歌剧应当为何有着坚定且清晰的信念,歌剧才得以重回正轨。为便于探讨,让我们假设建筑的存在是为了人类的福祉。什么在阻止这点?

明星建筑师的作为

建筑历来追随资本。以前,建筑迎合富有的统治者和地产开发者及其议程;现在,建筑迎合富有的地产开发兼统治者,无论他们是在上海、多哈、巴库、墨西哥城还是在纽约。这使得建筑的定义朝着可疑的经济、环境和伦理基础的方向偏离。

效力于新自由主义议题的建筑与造福人类的建筑并不相容。我们逐渐意识到明星建筑师因其“效力”被回报以声名及更多项目。你可以称之为共生关系亦或勾结共谋。许多人仍然相信建筑有其政治维度,以及建筑与人文关怀(比如是谁建造了它)或伦理关怀(比如是谁的资助使之建成)密不可分。明星建筑师则试图以不同方式说服我们。他们现在均俯首称臣,或许除了帕特里克·舒马赫。

明星建筑师的职责是合理化那些有着不合理基础的项目。他们是掌控感知管理的特警部队,其技能并非设计,而是分散我们对设计背后的丑恶推手的关注。他们想要说服我们用他们自设的标准来评价其项目,而他们很少失算。“我要建造一个巨大的X形建筑物。”“嗯,你确实成功实现了构想——好极了!我们对Y和Z拭目以待”。明星建筑师被召来打击异议、化解批判、使无法合理化的事物合理化。这就是为何他们存在且需求量如此之大。令人惊奇的是,只需将几个建筑师的地位提高到这般,就已然能够创造如下观念并使之永存,即建筑学不外乎魅力四射造型美观的建筑物。明星建筑师这个词一直以来令明星建筑师恼火,这个事实足以构成继续使用这个词的充足理由。

明星建筑师的言行

2016年5月,美国建筑师协会举办的大会邀请雷姆·库哈斯、哈佛大学设计研究学院院长莫森.莫斯法塔维以及协会成员共聚一堂,以告诫我们建筑中存在着十分严重的问题。如果这不是厚颜的公然障眼法,那就是被称为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的精神障碍。倘若建筑中确实存在严重问题,大会中代表建筑的这三方很可能才是问题的一部分。他们应当在传授解决方法之前承认这点。

建筑看起来已然更加简单化了。美的新定义尚未显现,但我们至少可以为某些事物列一张清单,我们不应在这些事物当中探寻美。仅仅试图与明星建筑师背道而驰会将我们引导至造福人类的建筑。这个清单不分先后。它是错综交织的。

抽象化

对于有些事情我们凭直觉就会感到不安。分割原子听起来不是一个好主意因为这与原子的本质相悖。制造一个黑洞或许也不是个好主意。我们本该知道,当质量和空间抛弃其物质性而变得易塑时,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最近一次又是何时,一种新的建筑形式语言实在地为某人做了某事?丹麦现代主义最为考究的特征之一是将建筑物设计为其建造过程所致。这个被遗忘的想法与抽象化截然不同,很可能在美的新定义中占据一席之地。

表征

如果一个问题被错误地归纳到表征上,那么它也将经由表征被错误地解决。这正是查里斯·詹克斯所做的,他错误地将建筑设施管理问题描述为现代主义建筑缺乏民俗能指的假问题,如此一来为后现代主义的假解决方案铺平了道路。拆除普鲁特艾格住房项目解决的唯一真问题是如何正当化政府缩减社会住房计划预算的行为,这可以说是新自由主义雏形取得的初步胜利。直至今日普鲁特艾格的场地依旧一片荒芜。倘若我们能从中吸取什么教训,那必然是:唯有在真实问题的真实解决方案中找寻美。

创新性

未来主义者是第一批信奉新奇本身的人,他们坚决与过往决裂的需求据说提供了某种缺失的秘方,即曾经引燃现代主义的催化剂。建筑领域之外我们早已对新奇存疑。智能手机教会我们,今天我们渴求的任何东西明天都将过时,尽管如此我们仍然热切期待新一轮创新。事实上什么都未变得更好,或者说即便得到了改善我们仍然无法感到满足。新自由主义正是借由无止尽、无意义、以自身为目标的经济活动得以盛行。弧线和折角的建筑象征着无意义的经济搅动,其活力和动态不会有任何出路。对建筑物而言,没有任何固有特征要求他们频繁地改头换面再被抛弃,然后这般周而复始。新奇与耐久的、可重复利用的、用途可变更的,可通过现有事物制宜的建筑相去甚远。请抵抗新奇。请对创新保持怀疑。请仅在涉及技术时使用最新技术。

当代性

如果我们仍然相信好的想法只能是最新的想法,那么历史的存在以及试图从中学习的行为就是多余的。看起来建筑师利用历史的唯一目的就是从中挖掘有趣的形象从而开启职业生涯。如果我们不再将视野局限于公认的建筑史,很多尝试看起来将如出一辙——不外乎有的误入歧途,有的生不逢时,而有的大获全胜。历史是一个庞大的数据库,而美学创新的简明历史不足对建筑之美进行再定义。比方说,建筑可持续性或者能源绩效是没有历史可言的。展现乡土建筑随时间逐步改进的历史也是不存在的。即使是错误决策的历史也将有益无损。若我们诚心诚意地对待以人类福祉为己任的建筑,就不应当在我们可能早已见过的解决方案上浪费时间和资源,前提是我们不将历史看作美学变迁的年表,而是一个能够从中找到问题的解决方案的资源库,而这些问题十有八九并非新事。

对美的忽视

即使我们不清楚建筑之美是什么,将这个概念保留的价值在于让每个人都能对此保有己见。而这与要求人们只能默许的新自由主义项目截然不同。对新自由主义而言美是一个麻烦的概念,因为它既不是绝对的也不是无懈可击的。即使没有人站出来明确反对美,如今也鲜有关乎美的讨论。就如同我们为了忘却这样一个每个人都有权对其发表意见的事物,而将这个概念从词汇库中删除了一样。我们可能会受到挑战,并被告知美是过时的概念,因为并不存在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关乎美的单一观念,也缺乏一个用于普遍评判美的参照。我们其实心知肚明。美,是个人得以做出自我判断的个体参照。让我们说清楚这点。

对美进行再定义

 另一种阉割美的方式是对其进行再定义。过去,我们认为艺术遵循其自身原则是美好的,而对我们当中没有任何信仰体系的人而言,艺术是面对现实、质疑现实和理解世界的一种方式。当建筑使得我们开始质疑重力、建造、财政、舒适度和功能这类现实以致于我们仅剩一种无意义感,我们要反问自己建筑究竟站在哪边。美早已脱离了建筑议题,因为美是用于评估的独立参考体系,而独立参考体系是不可控的。倘若美不能被贬低或被忽视,那么其定义必然是狭隘的。请当心那些使用“对建筑之美进行再定义”这类措辞的任何建筑师或者媒体。

影响力

明星建筑师现今专注于生产一种与大众相关的建筑影响力,但它并未唤起任何记忆、联想或者意义。这种努力值得斟酌,因为这意味着一种超越诠释、理性及批判的建筑。这种影响力也假定建筑体验的主要手段将仍然是形式及其可怜的表亲也就是外观,因此交流的主要手段将会是图像,而用于图像传输和随后观赏的主要系统将会是网络。对媒体的管控是我在此无需赘述的问题。消灭这种对影响力的探求的最快速的方法,是声称那些拒绝给予主观联想的建筑并非新事。乡土建筑、工业建筑以及为极端环境条件设计的各式建筑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而非去唤起联想、否认理性,阻止批判或者颠覆美的概念。如果存在一种仅纯粹反映出影响力的建筑,那么上述列举的这些建筑已经做到这点了,又何须小题大做?我们还未曾有过一种掩盖在非表征的表象之下的新自由主义建筑。请在那些不刻意变美的事物中探寻美。请不要在那些试图看起来并未在刻意变美的事物中探寻美。

去人性化

如果除视觉外人们的其他感官也曾得益于建筑,我们需要展示我们重视它们对光线、温度、声音和材料的感知方式。卒姆托的瓦尔斯浴场作为建筑为感官带来愉悦的范例常被提及,然而美化我们其他感知方式只会为商品化打下基础,而这与重视它们并不等同。建筑物的另一个不可见的品质是伦理,然而我们现今的建筑史缺乏有关伦理和道德的编年记载。这亟需矫正。如果我们将建筑及其历史从审查当中剔除,就不能说我们重视伦理。就像从前的奴隶贩卖者不再被视为商业英雄或者模范企业家一样,我们应当停止在过去亦或现在的去人性化的建筑物中发现美。与之相对,请在建筑的舒适度、能源绩效和伦理当中寻求美。

理论

一般而言,若理论将建筑描绘为纯碎的智力活动,那么它也是去人性化的。那些代表着概念的建筑物听起来似乎并不会以人类福祉为己任。请对研究导向的建筑实践持怀疑态度。

建筑怎样能够成为作为反抗和抵制的媒介?这类探讨令我受到鼓舞,然而建筑能成为这样的媒介,也仅仅是因为过去建筑常常成为勾结共谋的一方。在我所列举的特征以及造福人类的建筑不该有的特性中,表征可能是所有问题中最接近核心的。我们需要抵制的正是一种用事物的表征来替代事物本身的企图。还记得可持续性吗?由可持续原则和能源绩效原则发展的建筑物被贴上了可再生的商标,无论它们多么古怪和非主流。除非这些原则能带来展现视觉表征的机遇,不然它们难逃被忽视的命运。建筑师一窝蜂地生产有绿植屋顶的建筑物,而我们不再关心它们是否未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即使它们起到了作用我们也丝毫不关心。一个能够实实在在使用的事物简化为一种表征,它也会被其他新表征轻易取代。

建筑善于象征事物,然而这一次,如果建筑仅仅象征反抗和抵制,那么它将成为镇压抗争的同谋。绝不应该有任何建筑声称自己为“抗争的建筑”。但凡有人发问“我们应该用什么风格来抗议”,游戏终。

翻译:王斯闻

关于这位作者
引用: McKay, Graham. "九步建筑排毒计划" [The Nine-Step Architectural Beauty Detox Plan] 22 11月 2020. ArchDaily. (Trans. Milly Mo) Accesed . <https://www.archdaily.cn/cn/951650/jiu-bu-jian-zhu-pai-du-ji-h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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