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研究住宅(Case Study Houses,1945-1966)项目,囊括了可以被认为是美国历史上最有名的一些建筑案例。案例研究住宅由《艺术与建筑(Arts & Architecture)》杂志主办,在摄影师朱利乌斯·舒尔曼(Julius Shulman)那极具辨识度的黑白摄影作品的描绘下名留青史。案例研究住宅的设计是为了解决战后的住房危机。它采用可快速施工且廉价的材料,同时接受了现代主义设计的原则并运用先进的技术。其核心重点是材料和结构设计。虽然项目中的住宅都是由不同的建筑师为不同的客户设计的,但这些住宅共享了一些核心的美学和结构策略:开放的平面、简单的体块、全景落地窗、钢结构框架等等。尽管案例研究住宅的一些材料和策略跟不上接下来几十年的发展,但这些独特的产物和它们的一些特点定义了美国建筑设计的一个历史性时代。
案例研究项目中最重要的统一的美学策略是关注裸露结构和功能设计。由著名的工业设计师伊姆斯夫妇设计的Eames House (Case Study House 8),旨在用 "直截了当、不自觉 "的设计来表达人在现代社会的生活。因此,设计师没有试图隐藏或掩饰钢材的结构功能:它们是屋顶上的相互交错的网状托梁,是窗户和门的外框,是墙壁的外装,也是固定房屋矩形框架工字梁。看似简单的一层油漆为这些构件带来了最大的改变:外立面的钢梁最初被涂成 "暖灰色"(warm grey),随着时间的推移则变成了光亮的黑色; Ferrobord 屋顶钢架系统的底部被涂成白色,剩下裸露的桁架则被交替涂上白色、黑色和黄色。
另外两个著名的案例研究住宅,由皮埃尔·科宁(Pierre Koenig)设计的Bailey House(Case Study House 21)和 Stahl House (Case Study House22)同样采用了先进的钢结构策略。在此之前,科宁就有过设计钢结构建筑的经验:当他还在南加州大学建筑系读书时,他就为自己和家人设计建造了他的第一座钢架构房屋。在Bailey House的设计中,他使用了四个预制钢架组成房屋主体的钢框架系统,另外用三个半跨的钢架支撑车棚。建筑简单地由方盒子组成体量。视觉上,设计强调了钢结构骨架。在L型的平面布置中,厨卫被囊括在其中一个核心的矩形空间。在这个核心区,夹层钢架墙隐藏了布线和管道。玻璃推拉门和不透明的钢墙交替形成了房屋外立面的设计语言。几年后建成的 Stahl House,科宁也选择了使用简单的L型矩形体量,以及落地窗和钢梁的交替排列。
可以说,玻璃窗和条状钢架的组合在案例研究住宅承担了一部分美学功能。Stahl House的三面都使用了当时最大尺寸的平板玻璃,因此从住宅中可以俯瞰洛杉矶的城市全景。同样,Eames House也不同程度的用到了抛光平板玻璃、弗洛里特(factrolite)纹理玻璃、夹丝安全玻璃、半透明纹理玻璃。这些玻璃让光线穿过钢结构和立面彩色面板,在空间中投射出层次和阴影。伊姆斯夫妇用弗洛里特玻璃来保护隐私,用夹丝安全玻璃保证实用性和安全性。因此在美学和功能上,玻璃成为了房屋设计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些材料的运用也反映了案例研究住宅的另一项重要美学策略:通过将室外与室内融合,促成房屋与自然的连接。每个住宅都采用了开放平面和玻璃幕墙,显示出向周围的自然环境开放的策略,其中一些住宅——包括 Eames House, Bailey House, Stahl House, 和 Case Study House 28 ——还被设计了人工庭园、泳池或池塘。在 Eames House 中,长方体的住宅建筑和独立的工作室建筑被一个中央庭园连成直线。门、窗帘和窗打开之后,会把整个场地统一成整体的露天空间。Bailey House 的周边被设计了小的浅池,这个浅池倒映着落地窗,让整个房屋结构看起来是漂浮着的。此外,虽然房屋的核心区域——包括浴室和厨卫——很大程度上被不透明的钢墙所隐藏了,但其上的屋顶被打通,使得这些私人空间也能够融入室外的要素。最后,关于 Case Study House 28,它为了溶解室内外的边界,在大悬臂下的走廊中用了总共418㎡的玻璃窗。
其他的材料选择策略也促进了这种与自然的联系。在科宁的 Bailey House 中,池塘里的水实际上通过水槽和屋顶的排水口实现了循环,这可以被认为是环境控制系统的早期实验。在 Eames House 中,一面长长的 tallowwood 墙(tallowwood是一种坚固耐用的桉木)被安装在与房屋正面桉树平行的位置。追求效率和功能性的高度现代主义设计,与对自然环境相对应的关注,在这些实验中得到了融合。
在案例研究住宅项目中另一项重要的实验是对战后新材料和技术的运用。比如说在 伊姆斯住宅中使用到了Celotex 公司的 Cemesto 板材。这是一种开创性的预制板材,当时因其低维护费用和易于安装而受到追捧。因其结构强度足够高,不需要中间支撑结构,所以Cemesto 板材可以同时作为内墙和外墙的表面,不需要额外的保温层、保护层或内装。Eames House 还用了 Wall-tex 和 plyon。Wall-tex 在1931年被发明,用于室内墙壁防水和增强耐磨性;Plyon是一种用于橱柜表面的轻质塑封材料,最初在二战期间被用于飞机。这些产品都展示了案例研究住宅的设计使命——为现代美国人打造高效的住宅。
尽管有上述这些统一的特点,每个案例研究住宅在材料使用上也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例如Case Study House 28 的设计动机之一是用一种结构性的现代方式运用传统的面砖材料,因此几乎整个房子都是面砖和玻璃建造的,这也意味着它几乎不需要维护或装饰。在案例研究住宅中,面砖的使用并不寻常,大多数住宅主要使用钢、玻璃,或有些使用木材或混凝土。 Eames House 中对于色彩斑斓的镶板的运用同样显得特别。设计师混合运用了灰色 Cemesto 面板,米白色、黑色、橙色/红色的石膏板,以及在场地的一些特殊位置用到了金箔和摄影板。由伊姆斯夫妇和埃罗·沙里宁(Eero Saarinen)设计的 Entenza House 同样采用了简单灵活的钢架结构,但却选择用内部的木板包层来掩盖这一结构。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房屋的材料选择也暴露出了一些问题:许多案例研究住宅只使用了单层玻璃,这让房屋的保温性能变得很差,从节能环保的角度来看是不合格的。另一个案例是案例研究住宅中最著名的 Stahl House ——户主虽然很喜欢这个作品,但是也不得不进行一些改造,让其更适合居住。比如用防碎玻璃替换窗户,在悬挑出去的客厅外围增加一条走道以便清洁工清洗窗户,为了儿童的安全在地板上覆盖地毯。
总的来说,案例研究住宅的材料在其美学、结构和功能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尽管在之后的数十年中,各领域的创新和进步让建筑有了长足的发展,但是这些材料仍定义了美国现代主义建筑最具有代表性的时代之一。简约的结构美学,与自然的联系,先进的技术和材料,实验性的设计——这些住宅和它们的材料代表了现代建筑和设计的先锋。
翻译: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