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最初发表于 Common Edge
建筑批评的意义究竟何在？“批评（criticism）”这个词来自希腊语的 krinein，意思是分离、筛选、区分、辨别、检查或判断。根据建筑师和教育家 Wayne Attoe 的说法，他在建筑与批判性想象（Architectureand Critical Imagination）一书（可惜现已绝版）中写到了关于建筑批评的定义，这并不一定意味着不赞成，或者挑剔地找茬。它可以是支持的，也可以是反对的；可以是赞美的，也可以是谴责的。
Attoe 将批评作为一件事物、一种产品和一种行为加以区分。作为一种行为，批评是一种观察、检验的模式，是我们评估我们周围建筑世界的方式。如果你这样想，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批评家总是处在“开启”状态下。批评是一个批评家的工作方式，很难把它“关闭”。要求一个批评家停止批评就像要求一个人不能再看到绿色一样。这就是批评家看待世界的方式。
Attoe 认为，批评应该是产生更好作品的工具。实现这一目标的关键是将批评视为一种行为，而不是一种判断。谈到对批评的争议，Attoe 认为,“批评在能够为未来提供信息时，而非为过去打分时更有用。”那么，批评如何能够为未来提供信息，使更优秀的作品的产生成为可能——本质上使建筑环境的质量产生影响？答案就在“外行”建筑评论家的领域里。
现如今我们交流和分享信息的方式，可能使我们每个人都能成为建筑评论家。当今外行的建筑评论家的出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我们从大量旅游博客和 TripAdvisor 等网站上关于人们度假地点的建筑的帖子中看到了这种迹象。当然，非专业的建筑评论家们对此似乎很有兴趣。
在 Alexandra Lange 的关于建筑的写作（Writing About Architecture）一书中，暗示了这种“人人都是批评家”现象的蓬勃发展，其开篇的一章标题是“如何成为一名建筑评论家”。Lange 描述了批评家的工作方式，他们如何组织他们的批评，以及他们所使用的方法。她的目的是要教育公众关于批评的知识。她写道，我们需要的是“更多的批评家——具备改造城市的愿望和相关知识的公民批评家。”
虽然 Lange 为她的读者提供了著名的建筑环境评论家的作品——例如 Ada Louise Huxtable、Lewis Mumford、Michael Sorkin、Frederick Law Omsted 和 Charles Moore——以作为批评的试金石，但 Attoe 提出了一种不同的方法，他的书比 Lange 的书早出版了大约 35 年，并有一个类似的使命，即把我们每个人变成一个批评家。Attoe 的方法断言，建筑批评一直在发生，如果我们选择承认的话，每个人都在进行建筑批评的行为。他指出，作为非专业批评家的工作，我们可能包括“某种特定观点的产物，即人们在建筑环境中和关于建筑环境所做的一切几乎都是一种批评形式。”我们所有人，建筑师和非建筑师，在很多时候都在进行批评，正如 Attoe 所描述的那样，“是正在进行的各种行为的集合。”
这样的观点是极度解放性的。虽然它挑战了我们将建筑评论家视为拥有专业知识和经验的人的概念，即建筑评论家是被任命对建筑作品作出评判的，但它似乎更符合人们实际与建筑互动的方式：拥抱它或者逃避它。这种认识在各种批评类型中都很明显，从人们入住后对建筑的评价和 William H. Whyte 的标志性作品再到今天人们与建筑世界互动的 YouTube 和抖音视频都能体现出来。
“没有接受过专业批评家或设计师培训的，或者那些不委托项目的非专业批评家每天都与建筑环境打交道，直接对他们的建筑批评进行实践。”
Attoe 对非专业批评的分类包括了以下四个领域：对周围环境的态度、环境中的采纳行为、对环境的无意修改和对环境的有意修改。第一种记录在书面或口头的回应中，比如给编辑的信、个人博客、推文以及用户对建筑相关文章所作出的回应。你也可以通过调查来衡量态度：例如，根据对用户的采访，一个公共空间的位置和设计是否能吸引人们去向那里？
环境中的采纳行为是指非专业批评家不加修改地接受它。非专业批评家用他们的脚投票；他们要么涌向公共场所，要么避开它。当有人无意中改变他们所处的环境时，他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有人在这样做，这样就导致了对环境的无意修改。例如，我们都看到公共公园的一处草被磨掉了，最短的距离造就了草坪上人为踏出的连接两点的一条直道；这是一种无意的修改，表明了行人的偏好。
对环境的有意修改也许是四部曲中最有趣的一部，即对建筑环境的批评，其中非专业批评家有意对其采取行动，这样做通常是为了改善它。例如，在战后的 Levittown，多年来居民们对此地千篇一律的 Cape Cod 形式的住宅进行了改造，以至于现在所有的房子看起来都是不一样的。由勒·柯布西耶所设计并于 1924 年在佩萨克（Pessac）建造的房屋也经历了类似的转变，房主们有意对其进行改造，使他们的住所更符合他们认为的“家”的含义。研究这些改造的历史学家 Phillippe Boudon 写道：“勒·柯布西耶显然认为这个项目是失败的，他说房客‘必须改变自己的观点’，但他不知道的是，是房客轻松地改变了这座建筑。”
在过去的 40 年左右，我教过一门课程，“关于建筑的写作”，它是根据 Attoe 的批评分类法制定的。学生们很容易理解这个该课程框架的用处，因为它允许他们使用书面语言以外的各种手段来批评建筑环境。该课程的重点不是在正式的、专业的意义上创造新的批评家，而是帮助学生从行为上能够对建筑世界拥有批判性，并鼓励他们阐明一种建筑观点，并将其作为评估自己或他人建筑作品的一种媒介。我相信，这将使学生受到更好的教育，并最终培养出更好的建筑师——这些建筑师能够明白他们不可能是客观的，他们以非常个人的角度来观察世界，并且他们可以期望其他人也是如此。没有人可以成为一个客观的批评家。E.B. White 对这一点表达得最清楚，他写道：“凡是动笔的人都是在写自己的观点。”而且，我想补充一点，即使他写的内容有关建筑。
在这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批评家的世界里，这样的工具是无价的，因为它能够帮助我们组织我们的经验，看到现有的东西以及思考未来可能是怎样的。诗人威廉·巴特勒·叶芝（William Butler Yeats）写道：“另一个世界确实存在，但它就存在于现有的世界里”，这可能是对非专业建筑评论家工作承诺的描述。非专业的建筑评论家与专业的建筑评论家一样，都希望能够有所作为，如果不能即刻改变我们周围的建筑世界，那可以改变我们每个人内心潜在的建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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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倪文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