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初，俄乌战争爆发，数百万人逃离城市和国家以寻求安全。作者与乌克兰著名建筑师之一奥列格·德罗兹多夫（ Oleg Drozdov ）进行了交谈，他被迫将他在哈尔科夫的工作室及其参与创办的建筑学校往西搬迁 1000 公里外、靠近波兰边境的利沃夫。他的员工和学校教授，其中许多人兼任这两种角色，在战争爆发几周后就恢复了工作。
奥列格·德罗兹多夫（Oleg Drozdov，1966年生于俄罗斯伏尔加顿斯克）于 1990 年毕业于哈尔科夫土木工程学校建筑学院。在哈尔科夫西北 180 公里处的苏梅市当了两年建筑师后，德罗兹多夫离开乌克兰去欧洲追求作为画家的艺术生涯，在布拉格定居了几年。90 年代中期，他回到哈尔科夫重新开始他的建筑事业，并于 1997 年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Drozdov&Partners。他接手的商业项目遍布欧洲，有时尚精品店、餐厅、画廊、商业中心、公寓楼和住宅等，与此同时，这位建筑师还参与教学和研究项目，包括研究新的预制材料和建筑类型，以及拆除建筑材料的再利用。2017 年，Drozdov 参与创立了哈尔科夫建筑学院 (KHSA)。
自战争开始以来，他工作室的几处建成作品遭到了破坏，其中，哈尔科夫附近的一座别墅被火箭击中；去年夏天刚刚举办过马术世界杯的 VG 马术俱乐部被严重破坏；乌克兰第一家宝马展厅被彻底摧毁。这三个项目都位于哈尔科夫郊区。市中心其他由 Drozdov 设计的其他建筑则奇迹般地仍屹立不倒。以下对 Oleg Drozdov 的采访摘自我们最近在纽约和利沃夫之间进行的远程视频访谈; 我们讨论了他在布拉格的艺术生涯、他的材料试验、构造研究，以及对当代性、透明性、开放性和表现性等概念的推动；他还谈到了综合考虑气候与时间的必要性，并不断探索建筑能如何更好地与生活及艺术结合起来。
Vladimir Belogolovsky：自从您迁到利沃夫以来，您的工作室在进行哪些项目？
Oleg Drozdov：我们目前一共有 15 名员工参与项目，建筑项目包括瑞士的一座城市别墅和一栋公寓楼，第聂伯罗的几个项目——市政博物馆和城市艺术画廊，第聂伯罗当代文化中心（DCCC）——一所乌克兰西部喀尔巴阡山的学校，利沃夫的公共住宅和联合办公项目，以及哈尔科夫的医学院。战前我们有 27 名建筑师，有些人离开了乌克兰，有些人不得不养家糊口，还有一些人因为情绪原因还没有准备好重返工作岗位。
但在我们继续这些项目之前，我们首先着手设计和建造避难所。因为了解到该地区将有大量难民涌入，我们的团队与本地设计团队 Replus Bureau 和来自哈尔科夫的 Ponomarenko Bureau 联手建立难民收容所。我们与市长办公室以及当地建筑公司合作开展这些项目。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我们在利沃夫和乌克兰中西部的其他几个城市的学校和体育设施中建立了 17 个避难所，仅在第一个月就为至少 15,000 名难民提供了服务。与此同时，我们的建筑师自愿组织了筹款活动，以建造这些避难所并维持我们学校的运转。在做所有这些工作的同时，我们不得不停发正常工资，像真正的公社一样生活和工作，共享公寓、职责和利润。
VB：1990 年大学毕业后不久，您前往欧洲，在 1990 年代中期，您专注于自己的艺术家生涯，尝试各种绘画技巧和绘画平面。您能谈谈这段经历吗？
OD：毕业后，我在苏梅市中心的重建项目上工作了几年。工作完成后，我收拾行李去了布拉格。为了生存，我通过制作小幅画作并出售成为了一名艺术家。很快人们开始鼓励我与画廊合作。两年后，我受邀在比利时列日举办一场展览，但这没有成功，因为场馆空间很大，而我没有足够的钱从布拉格运来作品。
当我还是一名画家时，我在画建筑，我特别感兴趣的是描绘现代建筑老化的过程。我那时研究这些象征未来的新材料如何染上时间留下的痕迹。我对这种碰撞很着迷。即使是现在，我也会时不时地继续我的艺术项目，因为如果没有时间的配合，我们无法完成任何事。无视时间的建筑已变得过时了：就像人们经历不同年龄一样，建筑物也应该如此。
VB：您作为艺术家的经历对您的建筑有何影响？
OD：在 1990 年代后期我的第一个建筑项目中，我开始使用石膏，尝试融合两种不同的概念，不妥协的当代性和时间的痕迹。我工作室的职业生涯始于室内项目。在乌克兰我们是第一批在时尚精品店和餐厅中设计无框玻璃的设计师。这些项目体现了当代性、透明度、开放性和表现性等概念。但几年后，我们看到一些材料变得陈旧，明亮的颜色变得暗淡。最终，我们从强调光鲜亮丽转为使用更适应老化的材料。同时，我们开始对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模糊建筑与景观、室内与室外的界限，寻找私密与公共、商业与公共之间的共性等议题产生了兴趣。我们的目标是任何商业空间都必须提供一定公共空间。我们还尝试了建筑和平面设计的结合，例如，在我们的一些项目，立面和屋面都几乎与建筑其他部分脱离，有自己的定位与设计。
在过去的 5 到 10 年里，我们专注于通过强调建构来让建筑回归本质。2015 年，我举办一个展览 Terralogia，其概念是将地质、地理、化学、建筑环境、景观和建筑联系起来。我想重新审视现代主义。从 1920 年代开始，许多建筑师都活在追求更美好明天的范式中。我成长于那个时代，因此我试图研究那些代表未来的设计的老化过程。未来与地质、考古、自然有什么联系？这个实然离不开自然天气，因为我会将材料暴露在其中。因这一有趣的伴生关系，建筑与环境得以共存。
VB：我听说在过去的几年里，你们 80% 的项目都是国外的。然而，根据您工作室的网站，绝大多数已建成的项目都在乌克兰，主要是在哈尔科夫。这个数字准确吗？目前在您的办公室里，外国项目与国内项目的比例是多少？
OD：这个数据是准确的，现在也差不多，但在过去几年里我们的国外项目要建成并不是很顺利。在此期间，我们在瑞士做了七个项目，但只有 2016 年在蒙特勒建成了一家小餐馆。我们在法国也做过两个项目，但长期的市政讨论和地方官僚主义让他们没能建成。我们在西班牙还有两个项目：其中一个在阿利坎特附近的阿尔特亚，这个项目正在建设中，是一个规模相对较小但密度较高的研究驱动项目。我们在奥地利、佛罗里达、科威特和韩国也有项目。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建成。
VB：谈到你的建筑，你经常使用敏感、简约美学、生命周期、转变和消除边界等词。您还会用什么词来描述您的建筑或您希望建成怎样的建筑？
OD：务实的艺术。我尽量避免无聊【笑】。我将建筑和艺术视为一回事。艺术允许我将各种问题理论化。我的设计基于在材料和结构上的尝试，我相信我们的许多项目都会带来新的发现。一般来说，如果我们发现我们的研究项目需要更多精力，我们就会暂停商业委托。
VB：你说你不喜欢风格这一概念和风格相关理论。对你来说什么是建筑？你会如何描述你的建筑？
OD：我可以说这是务实和理性的。时间是和我一起创作，也是我的建筑的旁观者。我们的建筑是关于事件和过程、生活和记忆的。每个项目都试图带来一个新的发现。我们可能正处于设计过程的中间，我们可能仍然不知道项目将如何结束以及它将采取何种形式。我们认为建筑是一项艰巨的工作，但这是一种爱好，而不是生意。当然，我们有盈利，但这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将每个项目都视为最后一个，因为我们可能没有下一次表达的机会。不止一次，当项目即将完成时，我们会选择不顾经济损失从头再来，只因为我们找到了更好的解决方案。而如果我们意识到我们签订的合同不允许我们建成一个好的项目，我们甚至可能会投资自己的钱来让项目变得更好、更深入。
VB：最后，建筑是艺术吗？
OD：不仅仅是艺术！【笑】建筑有很多表述，艺术只是其中之一。
译者：刘亦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