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 Joseph Giovannini 所著的《建筑无界》，这吸睛的书名就说明了一切：它是一次充满野心的尝试，旨在探索狂野未知的设计边界，并解读那些特立独行的建筑师们如何以及为何敢于大干一场。它也是对在一个世纪前，为建筑革新奠定基础的那些艺术家们的介绍，对描绘新思维模式的哲学家和理论家们的介绍，以及关于对过去几十年来创造了出色建筑的混沌理论、参数化和软件程序的复杂性的一系列介绍。
这本 800 页的巨作和它的一千多条尾注，可能会吓到除了专家和全职学生外的所有人。但这本书实际上出人意料地保有了可读性和论证性：它令人欣慰地摆脱了充斥着这一领域的学术术语和虚张声势的论战。作为一个长期以来拥护前卫艺术的批评家，人们可以信赖 Giovanini 博学和生动的写作。他甚至进行了适度的实践，并把这本研究报告献给了他的妻子和女儿，感谢她们容忍倾斜的公寓。这本书本身也是倾斜的。通过以微妙角度倾斜的五角形排列文字，其封面也是对建构主义类型学大师亚历山大·罗琴科当之无愧的致敬。书中对大量知名或不知名的建筑图片以及相关的艺术作品都有很完善的注解说明。
破坏是压倒一切的主题。这种叙事在一个又一个主题或时代之间突兀地反复跳跃。序言将法兰克福的欧洲银行所处的棱角分明的摩天大楼描述为“当代比萨斜塔”，它也是早期无政府主义的蓝天组（Coop Himmelb(l)au）被接受的证明标志。然后，文中接二连三地引用了弗吉尼亚·伍尔夫、汤姆·梅恩和科莱特的言论，斯坦利·泰格曼在 1983 年称得上是前卫设计的标志性拼贴画，以及关于从 18 世纪 90 年代开始艺术如何开始超越现实主义的内容。系好你的安全带，这将是一次充满颠簸的旅程。
Giovannini 引用了克劳德·帕朗（一个渐渐暗淡的高产且激进的法国建筑师）作为当代从业者的主要影响者，同时引用的还有戈登·马塔克拉克（把建筑物锯开的那位）和莱伯斯·伍兹（他几乎没有落地的设计，但绘图非常传神）。他赞许弗兰克·盖里直观的设计方式：用手进行建模并探索许多不同的想法，而后再允许他精通电脑的同事开始工作；他同样热衷于扎哈·哈迪德富有远见的图纸和她对感性的流动形式的把握。他对彼得·艾森曼的拥护则不那么令人信服。这位建筑师对基础几何的痴迷催生了一栋卧室地板有裂缝房子，以及怪异扭曲的辛辛那提阿罗诺夫设计艺术中心。艾森曼承认，阿罗诺夫的关键决定是由计算机做出的，并指出：“我不知道我是否喜欢它的样子，但这个问题无关紧要。”人们不禁要问的是用户是否也同样不关心。
其他备受赞誉的人才（如果熟悉的话，且绝大多数是白人）从丹尼尔·里伯斯金到恩瑞克·米拉莱斯，从 Diller Scofidio + Renfro 到 Farshid Moussavi，每个人都占有几页内容，其中有很多的启示启发。本书非常强调图像表现。Marcos Novak 作为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虚拟现实技术的先驱，他在 2000 年威尼斯双年展中展出了四幅作品，其流动、断裂的形式就像那些美国宇航局拍摄的的遥远星系图片一样令人激动颤栗。莫斯科学童们的诸多绘画和一个模型也表达了另一代人继承了建构主义的观点。
Giovannini 在选择和压缩内容方面的工作令人钦佩，但这样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着缺漏。他颂扬了上个世纪 20 年代的苏联前卫艺术家，特别是李茨斯基和卡西米尔·马列维奇，他们对扎哈·哈迪德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作者却对康斯坦丁·梅尔尼科夫、Alexander Vesnin 和他们同时代的建构主义者的建筑观点关注甚少。早期现代主义的各种表现形式几乎没有被提及，而包豪斯及其传承者被描述成类似于一个反动的美术学院。作者赞同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现代主义在 1970 年左右就已经过气了，这要归功于几篇挑衅性的论文和一个在圣路易斯已被拆除的，大胆却管理不善的建筑群（山崎实的普鲁伊特-伊戈公寓）。维护不善的公共住房，以及开发商对密斯的廉价模仿，这比任何论述都更能削弱其吸引力。更公平的说法则是现代主义（简单地说就是“近期”，作为“过去”的反面）从未消失。几代建筑师挑战了旧的教条，并且通过他们的创造性使得现代主义得以重生，以多样化的形式实现了其表达潜力。
MoMA 和菲利普·约翰逊在这里被苛评，因为他们只选择了新建筑的一个方面，将它的社会目标剥离出来，并在 1932 年的展览中把它命名为国际风格(他们还因为另一个粗暴的简化工程 —— 1998 年的解构主义建筑展 —— 而受到谴责）。Giovannini 承认理论家可能是很 "教条且无法忍受的晦涩......就像建筑界的牧师阶级"，重复着像柯布西耶这样的教条主义先驱的错误：他试图将设计蒸馏为五点，然后又在朗香和昌迪加尔忽略了它们。但很明显的是，他又被这种规则的缺失所诱惑，近乎于无政府的状态，这些规则在中国、海湾地区和欧洲蓬勃发展的城市中产生了一种一味追求形式而带来的形式混乱。
无论好坏，美国总是抵制最大胆的创新。盖里的华特·迪斯尼音乐厅从注资到建造花了 14 年的时间，而且建筑师在完工之前一直受到诋毁。但这种保守主义（或胆怯）也拦截了许多有问题的提案。在西装革履的人为 9/11 遗址确定一个平庸的重建项目之前，邀请了激进分子提出他们的想法。联合建筑事务所（一个临时小组）提出通过一个由五座相连的塔楼组成的扭曲的的综合体来取代世贸中心。Giovannini 希望它能够实现，但一段蒙太奇渲染表现了它在曼哈顿下城区的天际线上若隐若现，这与正将中城区毁容的生殖崇拜塔楼一样充满侵略性。
这本书的潜在信息是，为了跟上其他艺术，建筑必须反映科学家和哲学家揭示的不确定性。但是为什么呢？的确，我们生活在动荡的时代，受到气候变化、社会不公、煽动者和他们受骗的追随者的摆布，但是开明的建筑师用平静、理性的建筑来回应希特勒、斯大林和大萧条这些同样令人不安的时代，可以说我们现在需要更多这样的建筑。人们很容易认为建筑的功能性是无聊的，但是这里提到的许多建筑都跳出了它们的文脉、功能和使用人群的范围。在城市变得看起来像科幻电影之前，它们只能容纳少数越轨的地标。比起坚固、实用和美观的传统建筑美德，当代建筑师能提供更多的东西，但这些原则仍然是相关的。在这些书中有一种奇怪的脱离现实的感觉。例如，我几乎没有发现建筑师有责任节约能源和资源，建造净零建筑，并使我们的城市更适合居住。
译者：郭梦訸 Heloise Gu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