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梅尼格(Domenig)是奥地利最激进的建筑师之一,深深影响了许多建筑界重要人物,但却仍不为大众所熟知,一场展览将有助于改变这一状况。
在他逝世十周年之际,为重新了解这位 20 世纪欧洲最进步和激进的建筑师之一 Günther Domenig 的作品,举办了一场大型展览。等一下——Günther 是谁?当然即使您不熟悉 Günther Domenig(1934-2012)这个名字,也不必怀疑您接受的教育质量。事实上,尽管多梅尼格的建筑里有毫不妥协的激进构想,他在很大程度上仍然不在国际上广为人知,他的建筑给汤姆·梅恩、格雷格·林恩(Greg Lynn)、丹尼尔·李伯斯金(DanielLibeskind)、弗兰克·盖里( Frank Gehry)和扎哈·哈迪德(Zaha Hadid)等建筑师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影响。他大部分富有表现力的建筑都建在奥地利南部,在格拉茨和克拉根福之间的克恩顿州(Carinthia),这也是多梅尼格的家乡,远离激进建筑爱好者探索的常规路线。此外,虽然多梅尼格在讲德语时言辞犀利、直击要点,但他的英语很差,从而使他失去了更多的听众——只有彼得·库克( Peter Cook)不时把他拽到伦敦。因此,当菲利普·约翰逊(Philip Johnson)和马克·威格利(Mark Wigley)为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开创性的解构主义建筑展览时,他们选择了奥地利工作室 CoopHimmelb(l)au 而不是多梅尼格——这一决定反映了他们对(稍微)年轻的设计工作室的偏好,这个工作室的合伙人是真正的舞台狂人(使用英语和德语都一样),但他们的建筑并不比多梅尼格的激进。
那么,这位被遗忘的解构主义者 Günther Domenig 究竟是谁呢?
多梅尼格 1934 年出生在克拉根福,父母都是顽固的法西斯主义者。他的父亲是一名法官,在纳粹党中地位举足轻重, 于 1944 年被游击队杀害。他的母亲则终其一生都是法西斯主义者。用多梅尼格自己的话说,他忍受了“激进的纳粹教育”,他终生都在反抗这种教育。他公开成为了反法西斯主义者,并有一种坚定的质疑和反抗精神,这种精神伴随他一生。“要想理解他的作品”,汤姆·梅恩(Thom Mayne),这位多梅尼格 1970 年代以来的密友说,“必须了解他的复杂性格:矛盾和争议。他身上反映了一段复杂的历史,也由此产生了他性格的多元性以及他对权威、规则制定以及任何与他的个人格格不入的事物的反抗、他的探索、他的坚持以及他对思想和行动自由的要求。” 这就是为什么他能拥有强大能量并致力于建筑设计工作。
1953 年至 1959 年在格拉茨进行建筑专业学习间,Domenig 首先对 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戈特弗里德 ·玻姆(Gottfried Böhm) 和 Walter Förderer 设计的极具雕塑感的混凝土建筑着迷。但很快他发现了他的第一个真爱:粗野主义。当他和他的同学 Eilfried Huth 在格拉茨设立设计工作室时,他们在两个感兴趣的领域里工作:一方面是像 Floraskin、 Zellflex 这样的大型乌托邦计划,他们也于 1967 年开始参与了竞赛项目 Neue Wohnform Ragnitz (拉格尼茨的新住房形式),他们提出了一种多层巨型结构,人们可以在其中插入各自的居住胶囊。这些作品都尚未建成,但完全符合他们的时代精神,并可以与建筑电讯派(Archigram)、尤纳·弗莱德曼 (Yona Friedman)和日本新陈代谢派联系起来。
与此同时,在他们职业生涯的早期,Domenig 和 Huth 已经赢得了两次由天主教会举办的大型委托竞赛。首先,他们赢得了格拉茨天主教学院的竞赛,并在 1966 年赢得了另一项将教堂改造成文化社区中心的竞赛。这两个项目都充分体现了粗野主义的精神,具有裸混凝土筑成的雕塑感的墙体、沥青地板、暴露在外的管道系统、聚酯屋顶窗户和色彩鲜艳的塑料家具。这两个项目都在 1969 年完成,将 Domenig 和 Huth 推向了新一代年轻而狂野的奥地利建筑师的顶峰,彼得·库克(Peter Cook )曾将这描述为“奥地利现象”。尽管才 30 多岁,Domenig 和 Huth 已经成为其他人的参考坐标,但他们不是简单地继续粗野主义的道路,很快,他们有了新的进展。
在他们为 1972 年慕尼黑奥运会设计临时展馆餐厅项目中,Domenig 和 Huth 将餐厅设计为圆形的有机结构,其中所有承重结构都涂成深蓝色,所有设备都涂成亮红色。这个小项目成为一座波普风的雕塑,受到了很多关注。此后,他们为格拉茨的修女会建造了食堂(1972-1977)。在回廊围绕的长方形庭院中,他们放置了一个有机的形体,像鱼又像内脏。它是通过向钢网上喷洒混凝土制成的,这是一种高度实验性的施工方法,会导致严重的雨水泄漏,以至于最后必须在整个建筑物上放置一个手工锤击出的铜屋顶。但这些结构问题只会提高他们作为真正建筑先驱的名誉。自修缮以来,直到今天,这个不寻常的食堂还一直被修女们持续使用着。
1975 年,Huth 和 Domenig 分道扬镳。Huth 对更具参与性的建筑产生了兴趣,而 Domenig 获得了后来成为他最负盛名的项目的委托:为维也纳储蓄银行 Zentralsparkasse 设计一座分行建筑。这座建筑汇集了他对粗野主义、波普艺术、表现主义、有机建筑和解构主义(当然当时还不是一个术语)的兴趣。这时候在圣莫尼卡,弗兰克·盖里( Frank Gehry)甚至还没有开始设计奠定盖里风格的住宅,而 Domenig 的银行大楼已经开建了。这是一座内部几乎没有直角的有机建筑。它的正面是手工锤击的反光铝板,建筑似乎融入了门前的街道,创造了从公共空间到门厅,再沿着有机楼梯向上进入办公室的流畅过渡。在室内,所有的设备都是外露可见:Domenig 谈到了建筑的骨骼、管线、表皮和血肉。Domenig 大部分时间都在建筑工地上度过,解决他的设计在施工中遇到的问题,并在与工人和工程师的对话中设计了许多细节。一些元素例如其中一面墙上的巨手,掩盖了少数倾斜表面相交的“无法解决”的问题。据说是有一天深夜,当 Domenig 被困在建筑工地时,这种激进、幽默、近乎俗气的元素的想法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
Zentralsparkasse 成为了 Domenig 职业生涯的转折点。他在维也纳的这第一个项目使他达到了名气的顶峰。但与此同时,整个施工过程非常累人,以至于他开始淡出建筑设计工作。显然,他厌倦了将艺术愿景转化为建筑所需要的许多斗争和妥协。到 1980 年代中期,他重组了工作室。针对此时收到的较大项目,他建立了合伙人制度,其中他负责艺术创意,而合作伙伴负责处理建筑工地的日常业务。这使得工作室的一系列大型项目仍然是很好的建筑,但肯定不如他早期的作品那样引人注目,不那么激进,对小细节的考虑也更少。但有三个项目是例外。
1993 年,Domenig 赢得了 Hüttenberg 大型展览厅的竞赛,该展览厅位于他家乡克拉根福附近的偏远地区。在山区一家大型钢铁废弃工厂里,他铺设了一套金属房间和人行道系统,这些金属房间和人行道贯穿废墟,形成桥梁、阳台、峡谷和通道。被命名为“重量(Helf)”的这个新系统打开了黑暗的废墟,并形成构筑物,以引导游客进入黑暗的洞穴和明亮的瞭望台,通过新旧建筑,欣赏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色提供新的观景视角,探索这座建筑就像在山上徒步一样。展览厅仅于 1995 年开馆半年,之后便空置,第二次被遗忘。不久之后,Domenig 被邀请参加在德国举行的享有盛誉的国际竞赛,改造位于德国纽伦堡的供纳粹党集会使用的未完工的大型国会大厅。
集会地是希特勒政权最重要的地点之一。1933 年至 1938 年期间,正是在那里,纳粹党在他们精心策划举行的群众集会中吸引了近 100 万人。众多被法西斯主义者用来与罗马帝国相比的巨大建筑,因为二战前后的劳动力和材料短缺而从未完工。国会大厅也是一座巨大的、未完工的建筑。战后,它一直被空置,直到 1994 年,纽伦堡市决定将其改造成记录纳粹历史“魅力与恐怖”的文献中心。Domenig 以大胆、卓越、当然也极具象征意义的姿态赢得了建筑竞赛。带着疯狂的激情,他在建筑物的北部用玻璃和钢材构造了一条通道,在建筑物、庭院和整体正交网格中形成了一道刺眼的对角线。正交网格是由希特勒的首席建筑师阿尔伯特·斯佩尔设计的。这表现出奥地利人对黑色幽默的特别嗜好,Domenig 本人称他的设计“Einen Speer für Albert Speer“,即投向施佩尔的长矛。幸运的是,竞赛评审团中的政治家和环保主义者理解了这个残酷方案的神奇力量,因为这是唯一一个没有回避巨大的纳粹建筑还有足够的力量打破它的魔咒的建筑设计。对 Domenig 来说,这是与他自己家族历史中的黑暗精神的对抗——也是对他在克拉根福的受政治影响较少的铁厂废墟中的作品的进一步设计。
在 Domenig 的最后一个项目中,他再次将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建筑工地上。这将是他最个性化和最激进的建筑。他的自宅,位于 Ossiacher See 的 Steinhaus 建造在湖岸边他从祖母那里继承的一大块土地上。Domenig 于 1970 年代后期开始设计并痴迷于周围群山的图像。设计进展很慢,直到 1980 年代中期,他才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即建造一座看起来像由地质运动形成的岩石的房子。类似墙壁或山丘的混凝土结构在两侧从平坦的绿色草地上升起,在这两者之间,一条峡谷从山脉到湖泊连成了一条直线,这个空隙形成了建筑物的中心。在这里,Domenig 下挖了两层,并在空隙上方放置了玻璃和金属材质的另外两层。对角线从四面八方切割贯穿建筑,撕开混凝土墙,在内部和外部之间创造出狂野而令人惊讶的连接。各种形式和大小的梯子、台阶和坡道创造了穿越这座雕塑建筑的不同路线。Steinhaus 既不是一座石头建造的房子,也不是任何接近传统房子概念的东西。作为他自己的客户,Domenig 很清楚这座房子将是他的宣言,定义他的存在。自宅建设始于 1986 年,解决了许多财务和力学问题,并于 2008 年完工。“我在各个方面都达到了极限,”他指出。“没有退路。这就是它能展示的,我实际上能够在建筑中实现什么。” 四年后他去世了。
虽然 Steindorf 村为 Domenig 的 Steinhaus 的建设反对斗争了多年,但几乎在他去世后便立即将其作为遗产保护起来。如今,它是一个对公众开放的博物馆,有很多人参观,它也是正在进行的 Domenig Dimensional 展览的四个场地之一。该展览在奥地利的四个会场举行,一直持续到 2022 年 10 月 16 日。另一个地点是废弃钢铁厂 Heft,多年来首次向公众开放,这也是参观这一展览的另一个很好的理由。但即使你不能在 2022 年成行——请记住,下次你计划前往国际建筑威尼斯双年展时,向北驱车两个半小时即可抵达 Steinhaus,这是(几乎)被遗忘的解构主义建筑师 Günther Domenig 的宣言。
为纪念 Günther Domenig 逝世 10 周年,大型展览 Domenig Dimensional 在奥地利的四个不同会场举办的, 包括 Steinhaus 和位于 Hüttenberg 的废弃钢铁厂的 Heft 展厅,Heft 展厅是近十年来的第一次向公众开放。展览开放至 2022 年 10 月 16 日。
展览以广泛的公共讨论、散步和参观为特色。特别兴趣:9 月 23 日,Greg Lynn、Thom Mayne 和 Wolf D. Prix 将在 Günther Domenig 的 Steinhaus 举行一场讨论会。
译者 刘亦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