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源于发布在 The Architect's Newspaper 中“What do New Yorkers get when privately-funded public art goes big?”一文。
托马斯·海瑟维克（Thomas Heatherwick）是个以作品难以分类而著名的新锐伦敦建筑师。 他在九月的新闻发布会上对众多记者和纽约的各界名流公布了其位于哈德逊广场的地标“Vessel”的设计方案，立刻招来许多质疑。这是什么东西？给这个地区带来什么影响？Stephen Ross，哈德逊广场的开发商 Related 公司的CEO怎么看，毕竟哈德逊广场花了他2.5亿美元。
Ross 选择了创造力惊人的海瑟维克事务所（Heatherwick Studio）来为他的哈得逊广场设计地标一点也不奇怪。他们设计的2010上海世博会的英国馆（UK Pavilion at the 2010 Shanghai Expo），用6万根透明亚克力管从中心散开，变出一个毛茸茸的透明物体，结构看似脆弱又无比巧妙，令人着迷。随着事务所转向更大体量的公共建筑设计，使用者也需要认真地考虑这种不一样的建筑对周围的环境和城市会产生什么影响。
互动性的公共艺术装置很多，但没有一个像 Vessel 这样，装置本身就是一个互动元素。游客们在芝加哥与 Anish Kapoor 设计的流线型的豆子（Cloud Gate）自拍，在纽约的 Astor 广场转 Bernard Rosenthal 设计的管子（Alamo）。Vessel本应成为像洛柯菲勒的圣诞树那样的存在，或者说是一棵全年无休的圣诞树。Related 公司声称“这是一种全新的公共地标”，而纽约时报称之为“不知通往何方的楼梯”。海德威克则称其为一个“装置”。评论家们根本想不出也不想去给它起名字。为其命名事关重大，所以让我们称 Vessel 为建筑。它满足了建筑最基本的定义：一件达到了某些目的，并重新定位地面和城市之间关系的载体。
2400级台阶的 Vessel 将会是美国最大私人开发项目的地标，游客可以通过它来俯瞰哈德逊广场6万平米的公园和广场。这个装置将会和即将建成的高线公园（High Line）一起为纽约市民和游客们提供一个观赏哈德逊广场（Hudson Yards）林立高楼的场所。完工后，这个16层的建筑将会成为整个城市最高的独立观景平台，直到 Staten 岛上的纽约摩天轮建成为止。
严格意义上说，这个作品的灵感来自于印度的一种阶梯式建筑 Indian stepwells。但哈德威克表示，它是“我们”的纪念碑。就像他设计的下西区蘑菇状柱子上的公园，55号码头 (Pier 55)一样。Vessel 有一种即时的视觉冲击。评论家把它比作一个蛇皮的茶杯，一个蜂窝，一个臭虫或者是一个烤肉卷饼。而对它的创作者来说它是一种反抗，一种对于全世界一样的“玻璃幕墙高楼里面装饰点热门艺术品”的建筑品味的回应。Vessel 是孕育一种共享精神的解毒剂：“建筑变得越来越大，但这个巨大的尺度对人类来说是一个新东西。” 海德威克在发布会上告诉建筑师新闻报，“两千年前，人类的身材和现在的我们相仿。人类的尺度一直没变。” 跟它的创造者一样，Vessel 非常真实。它的创造者被媒体盛赞为威利·万卡 (Willy Wonka) ，Vessel 极其复杂的对称性和美学避免它成为单纯的权力和声望的象征，而它公共建筑的性质又让它不同于仅仅为了连接楼板而存在的普通楼梯。
在它的内部，Vessel还潜藏着很多的对立面。海德威克说它“没有任何商业目的”。很没说服力。这个结构本身是这个地区最大的广告，它将坐落在 Nelson Byrd Woltz 设计的2万平米的东区公园的正中，是闪闪发光的皇冠最上面那颗宝石。它把 Ross 的品味和设计敏锐度展示给大众欣赏。作为一个公共聚集场所，它意在将这片废弃铁路上建造起来的人造土地整合到纽约丰富的城市肌理中。
#AlvinAiley performance to celebrate design unveiling of #Heatherwick Studio's Vessel at #HudsonYards pic.twitter.com/cEunbPwMYl
— Architects Newspaper (@archpaper) September 14, 2016
在这个方案正式动工之前，市长阐述了设计理念，然后是来自 Alvin Ailey 的多种族舞蹈团的表演。直接为公众的接受和心理建设铺平了道路。 还有谁会反对海德威克“同一个纽约”的颂歌呢？
在这个就算是超级富豪也要挤地铁的城市，Vessel 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公民优先这个长久以来的理想。海德威克表示它本身没有既定含义，而是留给大众去决定，一个关于激进空间实践的投票，如果存在这样的投票的话。在一座由巨大的楼梯搭建起来的城市山峰里体会翻越一条艰难的线路所带来巨大满足感。从 Lexington 大道 —— 第63街地铁站出来，在神，重力和精巧的工程结构面前颤抖尖叫。这是海德威克送给纽约的礼物。一个给特别能走的市民的礼物。在哈德逊广场的宣传视频中，海德威克一边拍着大腿一边说“它具有很强的互动性，具体来说，就是需要用到你的身体”。
表面上，健康都市的概念是纽约市的目标，健康身体则是每个市民的理想，这两个目标之间是密切相关的。但现实是我们的健康程度差距极大。
这个作品一定会符合美国残疾人法案（ADA, Americans with Disabilities Act）标准；电梯会把轮椅使用者，关节炎患者，推婴儿车的家庭，无力前行者，缺乏运动的人，还有赶时间的人直接送到顶层。对于我们其他能爬完整个楼梯或者能爬一部分楼梯的人来说，这些台阶和平台组成的钢铁蜂窝，给了我们一个观看城市的新视角。闲逛（Flânerie）永不过时，当2018年 Vessel 开放时，人们会在 Instagram 标签 #Heatherwicks# 记录下欢乐时刻。哈德逊广场租户 Vayner Media 公司的八零九零后员工可能会把这个当作登山机，我预测 Buzzfeed 还会发一篇关于如何用它来保持身材的健身文章。从海德威克的角度，则是希望Vessel可以用于演出，成为一个比百老汇剧院或者相邻的 DS+R 公司时髦的办公楼 The Shed 更加有活力的剧场，甚至更像是一个论坛。（事实上，The Shed 本来叫 Culture Shed 因为太商业了导致 Culture 被从名字里移除了改名成了 The Shed）。
虽然说最初的渲染图通常会夸大最终的建筑，但海德威克的渲染图仍然令人震惊。即便是结构已经在建造施工中，但是效果图中暴露出的那些介于传统建筑和装置艺术品之间的使用功能和用途的差距着实让人不安。
海德威克的上海世博会展览馆设计，连同他为伦敦重新设计的红色双层巴士和2012伦敦奥运主火炬台一起，展示了他对细节的掌控能力，以及将人文转译到当地文脉中的能力。据说 Vessel 的模型在9月份向公众展示之前已经在 Ross 的办公室里锁了好几个月了。那么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细节缺失？
人流方面，海德威克的作品试图借鉴高线公园成功的经验，把高线公园旋转并纵向拉伸。虽然高线公园是极具开创性的，但它的拥挤程度和缺乏惊喜也已经收到了各种批评的声音，可至少它能让你从一个地方移动到另一个地方，虽然慢了点（像艺术评论家Jerry Saltz说的，最不济它至少把观光客从切尔西的各个画廊隔开了）。碰到好天气的时候，高线公园被挤得水泄不通，那只有一个地面出入口的Vessel的人流该是怎样的场景？海德威克坚持说 Vessel 将会对公众免费开放，可除了规定时间和购票入场外，怎样才能控制人流并满足大量人群？
如果它真像它的创造者认为的那样受欢迎，Vessel 将不止会吸引人，而且还有其他的纽约常驻民：鸽子。它的架构看起来很适合供鸽子栖息，我不敢想象在Vessel一边躲避鸽子粪便一边尽情玩耍会有多困难。冬天的时候，我希望Ross能比他的邻居们铲冰铲得勤快点。毕竟他的邻居们已经让建筑物前的人行道到处是陷阱了。
Vessel 自下而上的栏杆一直保持在腰部的高度，但是你一但造高，人们就开始往下跳。七年前，一名学生从纽约大学 Bobst 图书馆的中庭跳下自杀之后，学校在原来的有机玻璃围栏上面加装了金属围栏作为应对措施。菲利普·约翰逊（Philip Johnson）和理查德·福斯特（Richard Foster）在设计时可能没有料到公众所表现出来的病态心理，而 Ross 和海德威克似乎也没有从 Bobst 图书馆或者是这个城市其他大桥和标志性的高楼中吸取教训。不过一但装上了围栏，Vessel最大的卖点的景观视野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评论家们将Vessel和埃菲尔铁塔（Eiffel Tower）作对比，巴黎的地标代表了一个时代，在现今的意义已经超越了符号本身。纽约拥有自由女神像，帝国大厦（ Empire State Building），世贸中心（One World Trade Center），以及其他宣传纽约形象的无数符号。另外 Instagram 上，时代广场是世界上被标记最多的地点，远远超出位于第二位的埃菲尔铁塔。时代广场的无数屏幕已经标注了纽约。
此时此刻，重新辩论私人投资和运营的公共空间的缺失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了。这个装置连同其四周围绕着的200万美元起步的公寓，一个 Neiman Marcus（美国连锁高端百货商店）和一个Thomas Keller餐厅（米其林三星）一起成为了这个城市的注脚。在这里，政客和开发商开发奢侈的购物中心，然后把它叫转型中心；业余的城市规划师，比方说百万富翁夫妇 Barry Diller 和 Diane Von Furstenberg ，和55号码头的赞助人一起决定当前社会的首要问题，还有亿万富豪们为了争夺天空空间而建造的惊人又空洞的空中城堡。Vessel 以它的尺度和雄心在某些方面意义重大，但相较于重塑城市公园的高线公园，Vessel感觉更像一个“慈善”的富人强加给这个城市的一个镀金时代的花哨装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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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韩爽 翻译：吴清瑾 杨浩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