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德黑兰 (Tehran) 的伊玛目霍梅尼国际机场 (Imam Khomeini International Airport )搭乘出租车前往市区时,你会不由自主地看向路边看似随意分布的建筑;大量与想象不匹配的混凝土大楼,这个世界远离了像谢克洛弗拉清真寺 (Sheikh Lotfollah Mosque) 一样经典的地域建筑,那些用做伊朗旅游指南封面的景色 。”像对其他国家一样,我发现伊朗建筑在建筑特征方面有了改变,伊朗也一直在变化着,”在德黑兰工作的建筑师雷扎卡法 (M. Reza Karfar) 说道:“现在我们所在的时代里,所有事物都是大批量生产,然后我们只是重复不断地使用它们,而不是用它们来制造记忆。归属感也会理所当然的消失。你会看到有50,60,或者200年历史的建筑刚被拆毁,被4-5层楼的建筑取代,在之后的五年里他们又会拆毁那些4-5层楼的建筑。
虽然并不是说只有美丽的瓷砖建筑的伊朗,才应该成为一处供游客们参观的伊朗, 但这种对正在消失的公共空间记忆的现象,在大量留存的历史遗迹遍布全国的情况下,在伊朗的大城市里也是显而易见的。 而且虽然这一主题是与伊朗直接相关的,卡法指出这一现象并不只在这个国家存在。因此,伊朗也许可以成为世界上其他国家的一个研究案例。
扎因代河 (Zayanderud),围绕着伊斯法罕 (Isfahan) 城建立的地方,再也不是在扎因代河大坝建造之前给这个地区带来生机的河。人们在河边相会和把足尖浸入河水的记忆还没有像之前一样被传承到更年轻一代;对他们来说,扎因代河只是城市肌理里另一处开始干涸的区域。一个改变着的世界是无法避免的,新地点总是可以创造出受人喜爱的新的城市记忆。然而,问题在于如何平衡过去,现在和将来,如何避免可能出现的大量知识的遗失。正如卡法说的:“现在十分重要的是要认识到什么是我们真正想传承给下一代的。”
现今建筑在全世界发生变化的速度是史无前例的。卡法指出,这一点也适用于伊朗,在这里人们不断建造和推倒建筑,并没有留出创造记忆和归属感的时间。建筑,相对于其他事物来说,是一个过程,超越了仅仅是建造建筑本身。这就是卡法称之为的“旅程”,并且在他的理解中,“传统建筑是一次向大师学习的旅程,对想法和技术进行试验,用建造的场地帮助建筑的所有者创造一种归属感”。不幸的是,我们加速的生活节奏反映在了我们处理建筑的方式上:没有耐心。随着“快餐,快速交通”和快速决定的出现,“建筑也希望变得更快”,卡法说。
一些人可能会认为我们需要适应现代的生活习惯,然而“快速建筑”的建造方式牺牲了建筑的完整性。“现在我们有虚假的天花板,它们对我们撒谎,但我们还将它作为为家里的元素。当我们躺在床上向上看的时候,就会看见它。我们在欺骗自己,而且在逃避现实。”这种不愿面对“真实”和“诚实”的建筑的态度导致了比美学上更深的影响;它从社区里移除了历史和建筑的过程,使人们从周围环境里疏远。这加速了建筑的过程,与我们的大批量生产和信息摄入相匹配,使我们“面对和联系很多不同的因素和定义,这也有一点令人困惑。”作为这一困惑的结果,本应传承到下一代(也就是那些会为持续伊朗的建筑传奇担起责任的人)的价值观被人遗忘了,正如卡法强调的:“我感受到这里有巨大的潜力,并且我们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伊朗因为建筑出名,我们需要对此非常谨慎小心。”
即将需要完成的工作包括寻找一些答案,例如,在建设中虚假和诚实的取舍问题。伊朗建筑的世界中有一些激动人心的东西,但是卡法认为我们不知道现在的确切问题是什么:“在一个有大量信息和定义的时代,我们必须重新定义一些事物,现在需要重新定义的一个重要事物是‘建筑问题’(本身);建筑被看作21世纪的一种现象。我们在进入建筑的新时代,我十分相信这一点,如果我们不对其进行仔细思考,我们会再次感到惊讶。“换句话说,关于建筑学的主要问题是问题本身还没有被定义,因此我们还不能开始理解解决方案。现在需要的是人们开始问一些新的问题。“我们有一代人认为我们只需要做其他人已经在做的事。同时,如果新的一代人理解他们身处的环境和身边事物的可用性,能够提出一些问题作为建筑学的新问题,这样就有可能出现一些有用的想法,”卡法鼓励道。
一个可以作为出发点的问题是:伊朗建筑师的定义是什么?当卡法在伊朗以外的国家旅游时,他面临的问题是:作为一个通过学习建筑学成为建筑师的伊朗人的身份,并不能自动地让他成为一名伊朗建筑师。这个称号带来了一些更为无形的含义:“我被称为‘伊朗建筑师’介绍给朋友。也许因为我学习建筑所以被称为‘建筑师’,但是我至今还没有成为一名伊朗建筑师。这是一个值得我认真理解的一个现象或者说问题:哪些人是伊朗建筑师?什么是伊朗建筑?”对文化,历史,从事相关工作的人和伊朗的首要价值观的理解是他开始研究的地方,以使他更接近他认为的具备伊朗建筑师品质的人。在这个越来越国际化的世界,提取起源于遥远文化中的价值观是进化中很重要的一个阶段,但对于一个不知道自己正面对着怎样的建筑问题的国家,这不能让他们得到更多启发而是更困惑了,也不能让他们对伊朗社会价值观的探索变深。
在我们所在的领域,实践性和理论性的知识对解决问题和实现一个项目同等重要,谈论和提出问题还不足以有所作为。一个概念经常会给人感觉像一个已经完全实现了的想法,尤其是当与别人讨论和辩论的时候,但是在实现那些概念之前,这只是迈出了第一步。卡法的批评将这种在讨论和实践之间不和谐的关系直接指向了建筑学教育,因为“这一切都是关于自我意识”。令人遗憾的是我们在学校受到的教育是我们想要做决定;我们想要展示我们的创造力;我们想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我们把自己的自我意识藏起来然后设计建筑会发生什么?
设计原理和价值观的一个巨大的知识来源是伊朗的工匠团体,他们的实际技能背后是隐藏的理论。然而,像世界上很多国家一样,加剧的城市化,尤其是人们向伊朗首都的迁徙让这些工匠被遗忘在这个国家的众多被遗弃的小村庄里。虽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卡法还是提出了一个能展现伊朗的价值观多样性的方法:“城市的去中心化和通过展现一系列在不同条件,不同问题和不同地区的伊朗来找到可供选择的建筑。”换句话说, 如果建筑师们想要理解这个广阔的国家的其他地区在发生什么,他们不应该只聚集在德黑兰的城墙内。
这种通过对伊朗历史和文化的个人看法来理解“建筑问题”的方法提供了一种不能小看的丰富性。在扎因代河的例子里,直到伊斯法罕的公共空间消失,人们才充分认识到这些空间对人与人之间交流互动的重要性。“政府和普通民众的确都没有认识到这种丰富性。如果一个社会不能认识到自身的价值观,它就会消亡,当然我们的价值观的组成部分之一就是城市遗产,”卡法说。这是新的一代伊朗人相较于再下一代人的优越性。伊朗的年轻人仍然有对于伊朗的公共空间曾经和有可能恢复成的样子的鲜活记忆。保存这些知识是否是他们的责任还有待进一步的探讨,但是这个疑问也是对问题的理解的一部分同时也是解决方案。卡法认为这里面有自己的贡献,“看看(他)是否能匹配(过去的价值观),(他)是否能将他们与现在的需求结合。”
对一个人作为建筑师在其社会环境里的价值是很难作出评价的,这种困惑由很多原因造成,例如一些未定义的问题,或是对一个人的专业职责的未定义参数。在哥本哈根的一个讲座上,三分一博志 (Hiroshi Sambuichi) 说“建筑是一封给未来的信。”所以当我们的孩子未来走过这些空间的时候,他们会将哪些东西视为他们自己的遗产呢?我们希望他们看到哪些我们贡献呢?不只有伊朗和伊朗建筑师在问这些问题,也不应该只有他们在探索解决方案。这是卡法传递给伊朗的信息:“尽管我们理解了现状,并假设理解了问题和自身的价值观,但当我们没有行动的时候什么也不会发生。”也许给即将出现的建筑师的更好信息是当他们开始着手一个项目的时候要好好考虑和审视他们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责任。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给未来的信会和来自过去的信一样美丽和受到珍视。
编辑:韩爽 翻译: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