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世界周而复始。并不仅仅指字面意义上,地球绕着太阳公转,而是在自然的方方面面都是如此。季节的循环往复(尽管一年比一年变得更不规律)、潮涨潮落、花朵开放凋零追随着太阳的轨迹。即使是我们人类也受这些循环的自然系统的控制。对人体节律的控制——人与光的联系对我们的健康是如此重要,以至于它成为了许多当代建筑编码中的重要因素。
然而,尽管这些自然规律普遍存在,在我们生活中有许多时候都与之背道而驰。建筑与我们栖居其中的方式尤其挑战这一点。我们在封闭的空间里呼吸陈腐的而空气,在进深过深的空间里工作,以至于接触不到自然光,清醒的时间不同于任何自然的节律。建筑也许能够保护我们免于经历那些自然的不愉快之处,但同时它将我们与自然的其余部分也隔离开来了。
看似这是件不可避免的事,若真如此,那多半是因为你看得不够仔细。三分一博志,一位以日本广岛为中心活跃的建筑师,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已经形成了一系列并非以形式或构思而是以其与环境的深刻联系而与众不同的作品。
这个想法很大程度来源于他在广岛以及濑户内海区域长大的经历。这片地区在1045年是因为原子弹爆炸,被彻底摧毁。“据说,那之后70年之内都不可能有树在这里生长”,三分一如此解释道,“但明年春天,花就会再度盛开了。”由于其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这片区域已经从一座富足的城市发展为一座郁郁葱葱的绿色城市——这一点得到了当地传统的认可和支持。“我[在这里]长大,所以每年新年我都会爬到弥山上去看新年第一天的日出。就是在山上时,我注意到山脉是如何与周围一切运动的物体互动的。”
这些转瞬即逝却与自然环境紧密关联的关系,是三分一的建筑的基础。三分一后来再度造访这处他每天都会造访的地方,建造了弥山观测站。这是一个精巧的、四坡顶建筑,供人们在此远眺周围的景色。在这样一个通常会被建筑师看做休憩场所、适合围合起来供人们坐下来吃东西饮水的地点,三分一则营造了一个空间,鼓励游客去看变化的光线、感受变化的风、倾听峡谷里的回声。这是一个对建筑不仅可以作一个人造物的提醒。
三分一最近荣获了建筑自然光奖,这是一个享有盛誉的奖项用以表彰那些在建筑中独特地利用自然光的力量的建筑师和研究人员。今年的颁奖典礼在瑞士洛桑劳力士学习中心举行,由Villum Fonden、Vellux Fonden和Velux Stiftung共同主持。场地的选择表明了奖项的倾向。
不仅该建筑的设计者(SANAA)在四年前曾荣膺此奖,而且这个空间自身也是建筑与自然光结合的诗意典范。不过,就像许多建筑那样,光线仅在建筑设计的基础上表现,而并没有融为一体。
而对于三分一而言,阳光、自然风和水并不是建筑的附加部分,而是建筑不可分割的内容。他为它们起了特定的名称,“会动的存在”(移动的物质)——一个同时表明了其必要性和短暂性的名词。理解这些物质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需要花时间观察最细微的细节,比如风的方向变化的频率,或者每个季节太阳最强烈的位置。
对于直山集会大厅的设计,一个位于直山本村区的社区中心项目,研究过程跨越了超过两年半的时间。基于建筑师和市民之间的紧密合作,该建筑是对当地的建筑传统的再发现。对于此地区的旧建筑的检验和研究揭示其平面连续沿南北向的轴线方向排布,这些建筑的布局聚集在一起,能够让风沿着同一轴线吹过整个镇子。这种聚集,看似缺乏城市规划而更像机器。每个空间的设计都是为了利用既存的气流,甚至不需要多余的空调设备。
所以对于直山大厅而言,空调设备也不是必须的,尽管这对于这个区域更现代的建筑而言并不寻常。每个角度、几何形式、材料选择,都是对自然能源的充分利用。四坡屋顶的开口允许南向的风途径整个空间,降低了对附加空气循环的需求。这个简单的解决措施,实则需要对场地有非常深刻的理解——不过,在人工供暖和降温日益危害环境的情况下,这或许正是建筑师明智的选择。
该项目收到了建筑界的广泛赞誉,尽管它谦逊的外表使其很容易被那些业余爱好者忽略。不过对于三分一而言,建筑的成功体现在它能够被直山当地的居民使用这一点上。它被每个年龄段的市民规律地用来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如今,当人们如此重视建筑的适应能力时,也许更明智的做法是去回顾传统的建筑,利用当代的技术去维持既存的这些优势。当我们可以创造那些几乎与我们一起呼吸的建筑时,为什么还要去使用我们最好的资源去创造那些陈腐的、有明显缺陷的建筑呢?
三分一对这些可能性充满乐观:“我的建筑关注那些已经存在的东西”,他说,“[对我来说]重要的是去联系我们已经拥有的东西。建筑也许不能单独存活,但他们可以非常接近,并成为其他有生命的东西的一部分。”
在一段为他的犬岛精錬所美术馆拍摄的惊艳的视频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气泡在建筑的内部移动,它仅由空气循环而驱动。这是对精致的、有控制的室内气候的证明,也是一种对展现建筑方式的沉默的反叛。建筑并不仅为人所栖居,还被太阳、风和光这些自然所栖居。
翻译:庞凌波